弟弟上小学那年，我三年级。不知道是长大了懂事了，还是新来的班主任教育有方，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事情。

比如我碗里永远只有白粥咸菜，而他有煎蛋；比如我的袖子短了一截，手腕露在外面；比如我的头发永远用黑色橡皮筋扎着，没有任何发饰。

起初他会把自己的煎蛋夹给我一半，被我拒绝后还会生气。后来他发现鸡蛋都在姥姥房间的柜子里锁着，竟然学会了偷钥匙——虽然很快就被发现。

姥姥发现时简直像天塌了，拍着大腿哭喊：“小祖宗啊！你正长身体呢！给你姐吃啥！她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好干啥！”

她把弟弟碗里的煎蛋又夹回去，我低着头喝粥，假装没看见。

弟弟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姥姥碗里的煎蛋抢过来，啪一声扣进我碗里。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吃鸡蛋？我姐也要长个子！”

姥姥愣在那里，嘴张着，半天没合上。

那天晚上姥姥给爸妈打电话，哭得撕心裂肺，说弟弟没良心，自己辛苦带大他，他却连口鸡蛋都不让吃。

我不担心弟弟会挨骂，因为我知道——在姥姥和爸妈眼里，男孩做什么都有道理。姥姥不过是想借机表功，再要些钱去打麻将。

果然，爸妈因为把我们丢给姥姥本就愧疚，当即转了三千块过来。姥姥收了钱，立马眉开眼笑。

弟弟站在电话旁，皱着眉头盯着姥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夏天的傍晚，我们在院子里铺了凉席，一起分吃一个冰镇西瓜。弟弟吃得满脸都是，我拿毛巾给他擦。他忽然抬头看我：“姐，爸妈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我愣了一下：“很快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梦见爸妈回来了，开着漂亮的小汽车，带我们去了有大商场和游乐场的城市。

也梦见他们一直没回来，姥姥收了隔壁五金店老板的彩礼，逼我嫁给他那个傻儿子。我吓醒了，一身冷汗。

醒来后看着身边熟睡的弟弟，又觉得姥姥虽然偏心，但不至于那么坏——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