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阳的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晏清歌心头一跳。

她看着陆向阳那双黑白分明，带着一丝倔强和探究的眼睛，心里忽然软了一下。这孩子，不过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想要一份安心。

全盘托出自己是穿书的？他们会把她当成妖怪。

可如果直接说谎，万一以后被拆穿......

晏清歌垂下睫毛，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辛酸与释然的浅笑。

“我爹的事，是真的。至于我......”她顿了顿，“我以前，确实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妻子。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只能从现在开始，努力做好。”

她没有直接回答“是不是真的”，而是巧妙地把问题引向了自己的态度和未来的承诺。

这话半真半假。“以前的晏清歌”确实不是好母亲，而她，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也确实想从现在开始，守护这个家。

陆向阳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但他紧绷的肩膀，却悄然松懈了下来。这个答案，比直接说是或者不是，更能让他接受。

一直沉默的陆向晨，悄悄地往前站了一步，离晏清歌更近了。

最小的陆向星还不懂这些复杂的对话，他只是觉得，大哥好像不那么生气了，娘......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屋子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晏清歌觉得，必须趁热打铁。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她拍了拍手，把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家里有了缝纫机，我给你们做新衣服，好不好？”

“新衣服？”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眼睛瞬间亮了。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陆野以前的旧军装改的，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又硬又不舒服。

“嗯，新衣服。”晏清歌走到那堆布料前，献宝似的展开一匹天蓝色的的确良，“看，用这个做。”

那布料颜色鲜亮，在昏暗的屋子里，都透着一层柔和的光。陆向星忍不住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滑溜溜的，比他摸过的最好的东西还要舒服。

“娘，这、这布料给我们穿？”陆向阳不敢相信。这么好的布，村里只有结婚的新媳妇才舍得扯上一尺。

“当然是给你们穿。”晏清歌笑了起来，“不给你们穿，难道给我自己做吗？我可还有好几块花布呢。”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娇气，听在三个孩子耳朵里，却成了一种别扭的关爱。

“快，都站好，我给你们量量尺寸。”

晏清歌找不到尺子，干脆找了根纳鞋底用的棉线，挨个给他们比量身高、肩宽和臂长。

三个孩子像小木桩一样站得笔直，任由她摆布，大气都不敢喘。

晏清歌的手很软，带着一股雪花膏的清香，偶尔碰到他们的脖子和手臂，都让他们一阵不自在，脸颊也跟着发烫。

量好尺寸，晏清歌又找来旧报纸，拿起灶膛里没烧完的木炭条，就在报纸上“刷刷刷”地画了起来。

三个小脑袋立刻好奇地凑了过去。

他们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线条和标记，只觉得娘的动作又快又准，画出来的东西有模有样，比村里最好的裁缝还要厉害。

“娘，你画的是什么呀？”陆向星好奇地问。

“这是衣服的样子，叫图纸。”晏清歌一边画，一边解释，“我准备给你们做海魂衫，再配上背带裤，穿出去肯定是最俊的小伙子！”

“海魂衫？背带裤？”

三个孩子满脸迷茫，这些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晏清歌也不多解释，神秘地笑了笑。时尚这种东西，做出来比说出来更有冲击力。

她把画好的报纸图样剪下来，覆在布料上，拿起大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布料就被裁成了几块奇特的形状。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三个孩子一愣一愣的。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晏清歌坐到缝纫机前，把线穿好，将裁好的布料放上去。

她脚下轻轻一踩踏板，缝纫机便发出了“哒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那声音富有节奏，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动听。

三个孩子彻底看呆了。

他们从没见过谁能把缝纫机踩得这么快，这么稳！布料在娘的手下飞快地移动，转弯、缝合，一气呵成。那双白皙的手指灵活得像是在跳舞，让人眼花缭乱。

这一刻，晏清歌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彻底颠覆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爱慕虚荣、好吃懒做的女人。

她是一个......会变戏法的人！能把一整块漂亮的布，变成他们从未见过的漂亮衣服！

崇拜的情绪，在三个孩子的心里疯狂滋长。

尤其是陆向阳，他之前所有的怀疑、警惕，在这一刻，都被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彻底碾碎了。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普通人家的女人，怎么可能懂这么多，还会用这么金贵的东西？

他外公家，以前一定很了不起。

而他娘，也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晏清歌的第一个目标，是给最小的陆向星做。小孩子的衣服简单，用料也少。

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一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雏形就出来了。

“向星，过来试试。”

陆向星激动地跑过去，晏清歌把还有些线头的衣服往他身上一套。

大小刚刚好！

天蓝色的宽条纹，衬得他原本蜡黄的小脸都白净了几分。胸口处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口袋。

“真好看！”陆向晨由衷地赞叹。

陆向阳也看直了，他弟弟穿上这件衣服，简直跟画报里的城里娃一模一样。

陆向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衣服，摸了又摸，高兴得想转圈圈。

“娘，真好看！谢谢娘！”

这一声“娘”叫得又甜又脆，发自肺腑。

晏清歌心里一暖，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别急，还有裤子呢。”

她又拿起裁好的深蓝色布料，继续踩动缝纫机。

这一次，陆向阳和陆向晨看得更仔细了，他们想把娘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很快，一条带着两条背带的短裤也做好了。

晏清歌让陆向星换上全套，三个孩子再次被惊艳了。

清爽的海魂衫，配上帅气的背带裤，衬得陆向星可爱又洋气。哪里还有半点乡下“土娃”的样子？

“娘，我的呢？我的呢？”陆向阳再也忍不住了，他拽着晏清歌的衣角，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