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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她欠了他一条命
去城南的路,姜晞想到了不好走,可没想到是那么的不好走。
马车颠簸着驶出繁华城区,沿途景象渐显萧索。
偶尔可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人在远处劳作。
她怀里揣着两份公文:一份是核查旧砖窑防汛情况的正式文书,另一份是几份地界纠纷陈述。
谢知非为她准备的“幌子”天衣无缝,足以解释她为何出现在这片偏僻之地。
可她的心丝毫无法放松。
毛团惊恐的脸和那句“左边脚有点瘸”的话,反复在脑中回响,久久不能散去。
此刻除了慌,还有心里的惧怕。
马车在岔路口停下,车夫指着前面一片光秃土丘:“姑娘,前面车进不去了。旧窑口就在土坡后面,您当心些,而且这里比较荒芜,你一个小姑娘,要万分小心。”
姜晞付了车钱,拎起装着纸笔和测量工具的布包,独自朝土丘走去。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心跳清晰可闻。
她攥紧布包带子,手心渗出冷汗。
【主播一个人?怕不怕?】
【这地方好吓人......】
【主播别慌,这里有线索,地上,地上。】
她按公文上的粗略地图,找到第一个废弃砖窑。
窑口大半坍塌,散发着潮湿霉烂与酸涩气味。
她查看窑口防洪情况,在文书上记录,又屏住呼吸靠近窑口,锐利扫视地面与墙壁——没有明显脚印。
她不死心,绕土丘走了大半圈,找到第二、三处窑口,情况相似,荒废已久,人迹罕至。
难道猜错了?
或者对方已经转移了?
要真是这样子,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就在姜晞准备放弃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枯芦苇荡——风过苇丛,露出一角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颜色:一小片被踩倒压实的芦苇秆,指向深处。
且痕迹边缘泥土颜色更深,像被液体浸润过。
她的心猛地提起!
左腿微瘸的人在不平地形行走,是否更易留痕?
是否需借芦苇秆平衡?
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朝芦苇荡走去。
越靠近,那股熟悉的、酸涩带油腻的气味越明显——是火油!虽淡,却她绝对不会闻错的。
拨开一人多高的枯芦苇,姜晞心脏狂跳。
芦苇荡深处有片清理出的空地,中央散落着破碎陶罐,碎片沾着漆黑凝固的黏稠物。
旁有简陋土坑小灶,是冰冷灰烬,却能看出燃烧过的痕迹。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私炼火油的地方!
她强压激动,蹲下身子小心勘查。
用树枝拨开灰烬,发现几块未完全燃烧的特殊耐烧黏土块,绝非普通灶台所用。
陶罐碎片旁,有个模糊的脚印。
地面土质硬,脚印若是不仔细看,其实看得并不太清晰,但大致能看出是成年男子尺寸,且脚印后跟外侧磨损格外严重。
左腿微瘸的人长期行走,是否会导致右脚鞋跟外侧承压更多、磨损更甚?
这个发现让她几乎要叫出声!
她立刻从布包拿出纸和炭笔,小心拓印脚印形状与磨损痕迹,又用小瓷瓶刮取沾染火油的泥土和陶片残留物。
做完这一切,她满头细汗,既兴奋又紧张。
但眼下这个地方并不安全,所以必须立刻离开。
她没敢耽误片刻,迅速收拾东西,警惕环顾四周,快步退出芦苇荡。
然而,即将要走出芦苇荡时,侧后方突然传来“咔嚓”声!像有人踩断枯枝!
姜晞血液瞬间冻结,猛地回头——
芦苇剧烈晃动,一个高大身影如鬼魅扑出,手中寒光一闪,直刺她后心!
太快了!
来不及反应!
姜晞瞳孔骤缩,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完全失了行动力。
就在她以为她今天这条小命是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
另一道更快的黑色身影如闪电从斜刺里掠出!
金铁交鸣刺耳响起!
“铛!”
一把腰刀精准格开致命一击,火星四溅!
紧接着,黑色身影反手一记狠肘撞在偷袭者胸腹间!
“呃!”偷袭者闷哼着倒退数步,显然没料到有黄雀在后。
姜晞惊魂未定,定睛看去——
挡在她身前、持刀与偷袭者对峙的高大身影,穿寻常衙役服饰,面容冷峻陌生,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非普通衙役所有的凛冽杀气!
偷袭者一身短打劲装,蒙着脸,露着凶狠的眼睛,左腿站立姿势透着不自然的僵硬!
左腿微瘸!
“走!”挡在她身前的“衙役”低喝,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死死锁定对面蒙面人。
姜晞瞬间反应过来!
这不是普通衙役!
是谢知非的人!
原来他一直暗中跟着她!
她不敢犹豫,转身就跑!
用尽全身力气朝大路狂奔!
身后传来激烈打斗声,金属碰撞、闷哼、芦苇被大片压断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前跑,要说使出吃奶的劲那绝对不为过。
终于看到来时的那条路,也看到了一辆青篷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车夫见她奔来,立刻跳下车拉开车门。
姜晞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车厢空无一人。
“快、快走!”她喘着粗气喊道。
车夫一言不发,但是却默契地赶紧驾车离开。
直到驶出很远,听不到身后动静,姜晞才瘫在车厢壁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妈呀!
刚才真的是太吓人了。
她虽然有点脑子,但是她可没有一身功夫。
刚才......只差一点......
可救她的人,是谢知非派来的。
他早料到有危险。
嘴上说让她独自历练,实则布下保护的网。
那份冰冷公事公办的姿态下,藏着如此周密的守护。
车厢颠簸着,她摊开紧攥的手,掌心是被汗水浸湿的拓印脚印纸张和装物证的小瓷瓶。
证据拿到了。
但代价是差点险些送命。
那个男人的身影,和他那句短促的“走”,如同烙铁印在脑海,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马车终于要驶入城区,姜晞这才慢慢平复心情,然后坐直身子,擦干脸上的汗与不知何时溢出的泪,仔细收好物证。
她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这条路的前方必定凶险,但她没有回头路。
而那个男人,她似乎......欠了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