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我睡的昏沉。

再睁眼，是被一声娇弱委屈哭喊惊醒的。

“逸郎，这就是你说的此生不负？我只问你一句，你要她还是要我？”

我循着声音走到门边。

屋外日落西山，阿娘合衣跪在院中。

身前，一个白衣胜雪的孱弱女子带了个珠圆玉润的女孩对着阿爹哭诉衷肠。

阿爹就抱着她哄：“你与她不同，我此生心中仅你一人，绝不背叛，她，终是要死的。”

那女子却不依不饶：“那你为何还留着她？我看你就是舍不得！就是软了心！”

阿爹声音更软：“她到底是南庆公主，那日她拿父女情分求情，皇上于心不忍，许了她活到复国祭典那日。”

所以，我和阿娘还有温柳她们还是要死的。

可那女子还是不依，她抱起地上的女孩哭着诉苦。

说她一路舟车劳顿只为早些见阿爹，说她在进京路上碰到好多难民，还有不长眼的拦下她的马车要劫财还想行凶，又说敏敏染了风寒，昨晚叫了一晚阿爹。

阿爹立时软了心，接过那女孩如珠如宝的抱着，说今后定要好好护着她，又说难民难雕，派了军队要去肃清，再说今晚好好陪着她们母女。

我盯着那个叫敏敏的女孩。

阿娘就着跪地的姿势听着，仿若事不关己，仿若面前的男人从不曾当过她的夫君。

听到最后，她温柔含笑：“姑娘真是好福气，看得奴家，好生羡慕。”

那女子一听，眼眶又要红。

阿爹也变了脸，眼底闪过嫌恶。

我怕他再掐阿娘，急忙跑出去。

看到我，阿爹皱眉：“你怎么在这？”

我挡在阿娘身前，怯怯看着他：“阿爹，是不是经历过那些，你就会出来保护我和阿娘？”

阿爹不解：“什么？”

我攥紧衣角，声音又大了几分：“就是这位夫人说的那些啊，我和阿娘也遇见过很多的。”

我掰着手指算给他听。

“阿爹送我和阿娘进宫那晚，好多人想欺负我和阿娘，那晚我和阿娘也一直在叫阿爹，阿爹为什么没有来？还有我被关在兽笼里，被狼咬到差点死掉，我也在叫爹，可是阿爹也没有来，是我和阿娘叫的不够大声，所以阿爹没听见吗？”

“那我们下次声音大一些，阿爹也来保护我和阿娘好不好？”

阿爹愣住，看我和阿娘的眼神变得有些沉。

他怀里抱着的敏敏却闹了脾气开始哭。

她说那是她阿爹，哭着骂着不许我叫。

我躲闪不及，被她一脚踹中胸口，才长好的伤崩裂跟着漫出血色。

阿爹才猛然回神，复杂看了我一眼，施舍般，扔下瓶膏药就走。

一进一出，院落又归于平静。

我捂着还在渗血的胸口，走到阿娘身边，有些委屈：“皇上说敏敏比我有规矩，可是阿娘，我从不踹人，她踹了我，还没道歉。”

阿娘问我：“疼吗？”

我望着胸口的脚印被血色侵染，摇头：“不疼。”

其实也不是不疼，只习惯了，更多的，是闷。

又一次被阿爹抛下的沉闷，酸涩。

我不懂，为什么男人和妻子分开就能再娶再生子，而女人，只能赴死。

我想问阿娘，可大抵是风太大，吹的人恍惚。

她看着阿爹离开的方向，眼睛罕见的红。

不知过了多久，阿娘帮我理着散乱的发丝，声音仍旧轻柔：“殊儿的院子还没开始挂灯笼，等过几日，阿娘给你挂一个？不过可能会有些小。”

阿娘的灯笼要取人皮。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吓的半个月没敢闭眼睡。

这次，我却低头捡起滚到我腿边的东珠。

那是从敏敏鞋上掉下来的。

我捏着东珠，对准阿娘宫门口的灯笼，摇头：“我的灯笼，我要自己做。”

阿娘愣了一瞬。

酉时，梁山寺的钟声如期而响。

与此同时，我听到阿娘释然，又微不可闻的轻笑。

“娘的元殊终是长大了。”

“那就再撑撑，阿娘保证，很快了。”

话落，宫殿的门却猛地被人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