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钟声停下。

橘猫窝在我怀里，尾巴轻轻扫着我的手腕。

“我们结婚后。”它缓缓开口，带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养了只金毛，叫元宝。你总嫌它掉毛，可每次我出差，你都搂着它睡。”

我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梳过它的背毛。

“第十年。”橘猫的声音低了下去，“季霄和你公司元老联手，做了个局。”

我手一顿。

季霄，我爸爸的养子，我的养兄，手段向来狠厉。

不过他在成年后，就自立门户了。

我们几乎没有来往，特别是爸爸走后。

“公司破产前夜，你还在熬夜看报表。”猫往我怀里缩了缩，“我劝你休息，你说就差一点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猫抬起头，眼睛盯着我。

“你心神不宁，开车去谈最后一笔贷款。十字路口，一辆货车闯红灯。”

我呼吸一窒。

“我扑过去护住了你。”猫的声音很轻，“我当场就不行了。你只是骨折，但我没救回来。”

房间里很静，能听见暖气片的水流声。

“我死了，却没消失。魂魄飘着，看你一个人撑了十年。看季霄怎么逼你，看你怎么一点点垮掉。”橘猫的爪子搭在我手背上。

“你最后是在仓库里没的，冻死的。那天特别冷。”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心痛的快要死掉，却无可奈何。”猫说。

“后来我一睁眼，就变成这团毛球，回到二十年前。当初我送你那只橘猫，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三个月前，顾辰州确实抱回一只小橘猫，说给我作伴。

养了一周就丢了。

“所以！”猫认真看着我，“别分手。我提分手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猫没答，跳下沙发，用爪子扒拉我的手机。

屏幕亮起，它熟练地打开微博，切到一个陌生账号。

头像是一片漆黑。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她不能守寡。】

往下翻。

【我确诊了，晚期。】

【股份卖了，钱够了。】

【手术成功率只有30%。如果失败，她怎么办？】

【今天抱了她很久。最后一次了吧。】

【分手吧。长痛不如短痛。】

每条下面都配了张图，有病历单、股权转让协议以及医院走廊。

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橘猫跳上副驾驶座：“去医院！快！”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

我油门踩到底，脑子里全是那些微博。

快到十字路口时，橘猫突然尖叫，浑身毛炸开，猛地扑向方向盘。

“右转！快右转！”

我本能地猛打方向，车尾擦着护栏拐进右侧小路。

后视镜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轰然撞上我们原本的直行道。

电线杆拦腰折断，火花四溅。

我急刹停下，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

摩托引擎声由远及近，一个急刹停在我车旁。

顾辰州摘下头盔，脸色煞白。

他冲过来拉开车门：“你有没有事？我，我......”

他话没说完，我一把抱住他。

“微博小号我看见了。”我声音闷在他外套里，“你生病了，卖股份，怕拖累我。是不是？”

他身体僵住。

“所以你才说分手？”我松开他，从车里抱出橘猫，举到他面前。

“这只猫，是二十年后的你穿回来的。他说我们结婚了，后来你为救我死了，我苦了十年也死了。”

顾辰州盯着猫，眼神很不可思议。

“笙笙，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

橘猫翻了个白眼，冷不丁开口：“你七岁那年，被隔壁大黑狗追着咬，屁股上缝了六针。现在右边屁股上还有疤。”

顾辰州倒抽一口冷气。

“你十岁尿床，怕被发现，把床单塞进洗衣机，结果水管爆了，淹了楼下。”

“你第一次给齐笙写情书，抄了半本徐志摩，还写错三个字。”

“你......”

“够了！”顾辰州耳根通红，一把从我手里接过猫，仔仔细细打量，“你真是二十年后的我？”

猫懒洋洋：“不然谁知道你屁股有疤？”

顾辰州沉默了。

很久，他才抬头看我，眼睛红了。

“对不起。”他说，“手术成功率太低，我怕......”

“怕我守寡？”我打断他，“可没了你，我活那几十年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他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住我和猫。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猫忽然从顾辰州怀里跳下来，竖起尾巴。

它语气严肃，“你们俩会一氧化碳中毒。老房子，燃气表该换了。”

顾辰州皱眉：“真的？”

“我拿我屁股上的疤担保。”

顾辰州转身跑出门。

一小时后，他带着新燃气表和工具回来。

我看着他跪在厨房地上拆旧表。

果然，接口处有细微的裂缝，能闻到隐约的煤气味。

换完表，天都快亮了。

顾辰州洗了手，走到沙发边坐下。

猫跳到他腿上，窝成团。

“所以，”顾辰州挠了挠猫下巴，“我真娶了笙笙？”

猫眼睛都没睁：“嗯。娶了，可惜只有十年。”

“那这次，”他握住我的手，“我们得活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