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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五年前边境暴乱,我作为战地记者,为救受伤的周霆琛,被流弹击中脑部神经。
从此,我成了右手失控颤抖、说话慢半拍的“结巴记者”。
那时,他跪在我面前起誓:"妍妍,嫁给我,我会用命护你。”
五年间,他为我筑起一座堡垒,挡住所有明枪暗箭。
我说话慢,他就耐心地等;我手抖无法握笔,他就替我写下未完的战地报道。
他说:“妍妍,别怕,我就是你的声音和笔。”
后来他平步青云,成了最年轻的军区长官。
而我,则成了他辉煌履历上,一道不合时宜的、羞于示人的疤痕。
直到程依依出现。
她是他新来的警卫员,娇俏灵动,家世显赫。
第一次见面,她就歪着头笑我:“周长官,您夫人说话......怎么像个傻子呀?"
周霆琛站在她身旁,却一句话也没说。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1.
第99次撞见程依依为他整理衣领后,我看着他,磕磕巴巴地说:
“周霆琛,我不要你...报恩了。”
“我们...离婚。”
周霆琛揉着太阳穴,满脸不耐烦。
“秦妍,你胡闹什么,我现在处于晋升关键期,依依的爷爷很有话语权......”
“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曾经热烈真诚的少年,已经不见踪迹。
现在的周霆琛,只是个为权势不择手段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上前握住我的手,声音中透着疲惫。
“谁让你无父无母,帮不上我。”
“我......”
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刚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无父无母,但又想到母亲工作的保密性,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周霆琛看到我慢吞吞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秦妍,你看看你这幅样子,跟个傻子有什么区别!”
“你又不是真的傻,装作跟正常人一样都做不到吗?”
他揉着太阳穴,眼里满是嫌弃与无力。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从未后悔过救他,即使我不再能从事我热爱的战地记者工作,即使我神经受损被人嘲笑是傻子。
可现在,面对他赤裸裸的嫌弃,我后悔了。
曾经我拼命救下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少年,如今却变成了最刺痛我的那把尖刀。
“周霆琛......我后悔......”嫁给你了。
我话还没说完,周霆琛就颤抖着手指着我,眼中有心痛,有失望,还有无力。
“后悔救我?秦妍,你除了会拿救命之恩要挟我,你还会什么?你浑身上下还有别的东西拿得出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愿被误会成挟恩图报的人,急忙想解释。
可越激动,我说话越慢,右手也渐渐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行了,你老老实实做好你的周太太,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护你一辈子。”
“那些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我跟程依依只是逢场作戏,你懂事点。”
他看向我,眼神有些复杂,临走前抬手似是想摸摸我的头,
手掌悬在半空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默默收回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竟然找不出一丝和从前的他相似的地方。
他更高大了,更沉稳了,却也更复杂,更冷漠了。
我想起当初带着他在逃亡时,他看着我瘦小的身躯拼命支撑着他,眼里是不忍和心疼。
为他挡住流弹奄奄一息时,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我神经受损后被人议论像傻子,他就拼了命的往上爬,只为能护住我。
可现在,他爬到了高位,却不再是我爱的模样。
我拿起笔,写了一封离婚报告递了上去。
又给在港城从事保密工作的妈妈打了电话:“妈妈,我同意...去港城...治病了。”
妈妈激动不已:“妍妍,三天后妈妈的人就能到。”
2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厨房煮汤,程依依不请自来。
我无视她,将她当成了空气。
可起锅时,她突然高喊了一声。
我被惊的手一抖,砂锅砸在了地上,热汤溅到了我的脚背,瞬间红肿一片。
我疼的眼睛直冒泪花。
刚想去冲凉水时,程依依笑着堵住我。
“秦姐姐,你一个傻子瞎折腾什么,弄成这样还不是要靠琛哥给你收拾烂摊子。”
趁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伸脚狠狠踩在我的脚背上。
我痛呼出声,生理性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她似是被我的痛苦取悦到了,脚上又用力捻了捻。
我本能的想要推开她,却因疼痛使不上劲。
程依依又看到了我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她用力一扯,便扯了下来,我险些踉跄摔倒。
“还...还给我。”
项链上的子弹壳,是父亲牺牲前送给我的,是他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是因为父亲和这枚子弹壳,我才选择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它对我来说,是一种信念。
“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一个破子弹壳而已,瞧你宝贵的,傻子就是傻子。”
“晚上来大院聚餐,我就把它还给你咯。”
程依依朝我笑的可人,我却只感到恶寒。
刚想说些什么,周霆琛进来了,看到厨房的狼藉后,当即怒气上涌。
“秦妍!你看你干的好事!赶紧收拾干净!”
程依依进来都注意到了我通红的脚背,可他却丝毫没发现,还对我一通指责。
我擦了擦眼泪,懒得跟他说什么,烫伤的地方再不冲水,肯定会起泡的。
我自顾自的往厨房门口走。
经过程依依时,她突然伸出脚。
我被绊倒在地,烫伤的皮肤被粗糙的地面摩擦,疼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头也开始痛起来,我忍不住伸手向周霆琛求助,想让他给我拿来止痛药。
他看着我痛苦的样子,下意识就想伸手扶我起来。
程依依却立马开口,声音委屈:“琛哥,秦姐姐走到我面前就摔倒什么意思嘛......”
周霆琛迟疑片刻,就收回了手。
“路都走不好,都吓到依依了。快让让,别挡着依依的路。”
我无力地放下手,咬牙爬起来。
程依依挽上周霆琛的胳膊,拉着他走了。
他回头看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既然选择了前途,还在不忍什么呢。
我扶着墙,艰难回到了房间,找出止痛药干咽了下去。
心上的疼痛胜过于身体的疼痛。
想起了妈妈的话,我只恨不得离开的那天快点到来。
3.
我刚包扎完脚上的伤口,周霆琛带着满身的香水味回来了。
看见我裹满纱布的脚,他面上浮现一抹心疼。
“伤的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听着他担忧的语气,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始终没有答话。
“你这时候倒是成了真傻子了,听不懂人话?”
他脸上写满了被无视的愤怒,语气中带着嘲讽地说道,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丝毫不考虑我受着伤该怎么去。
我自嘲的笑笑,坡着脚一瘸一拐地往聚餐的地方去。
由于姿势太过滑稽与独特,引来很多战士审视、怜悯或者嘲笑的眼神。
到了聚餐地门口,程依依立马迎了上来。
“秦姐姐,怎么来这么晚啊?”
她像是刚注意到我脚上的伤似的,随后,话锋一转,
“琛哥也真是的,本来我让他去接你的,他不一会就气冲冲地回来了,然后就一直陪着我忙活,秦姐姐你可别生气啊。”
挑衅的意味太明显,我懒得陪她较劲。
我冷漠地伸手:“项链......还我......。”
她笑着拍掉我的手:“急什么,你乖乖听话我就还你呀。”
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她示意我坐下。
这里恰好是风口,阵阵凉风吹来,我的头隐隐作痛。
周霆琛正跟战友们聊天,目光扫过我时只停顿了一下,然后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开始上菜时,程依依特意走到我旁边向大家交代:“秦姐姐反应比较慢,抢菜肯定抢不过你们,你们可得照顾着点哈。”
所有人都哄笑出声。
我羞愤难当,站起来想解释,右手却因情绪激动再次失控。
面前的汤被我碰倒,浇了我满手,有几滴汤汁则溅到了程依依身上。
“啊!”程依依惊叫出声。
本来还在与战友们喝酒的周霆琛立马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给程依依擦干衣服上的汤汁。
他转头看向我,却不曾注意到我满手的狼藉,
“秦妍!你就不能给我安分点?非要在外面让我没面子是吗?”
“丢人现眼!滚回去。”
他朝我吼出了声,我再也忍不住了,出声反驳。
“最丢人的......是你。结婚了......跟别人......不清不楚,你才是......大院的笑话。”
我很少说这么长的话,更是很少反驳周霆琛。
他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我转向程依依,再次伸手:“项链......还我。”
见我神情严肃,程依依难得没再为难我,从兜里掏出那条项链递给我。
“这破烂玩意儿也就只有你才会当个宝!真晦气!”
我无视她话语中的贬低,接过了项链。
只是项链上的子弹壳,被划得坑坑洼洼。
我忍住酸意,死死盯着程依依,质问道:“你干的?”
程依依挑眉,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扯着周霆琛的胳膊撒娇:“琛哥,我不是故意的,秦姐姐好吓人。”
周霆琛这才回过神来,被我下了面子,他半分犹豫也没了,面上尽是不耐烦:
“行了,一枚子弹壳而已,依依也不是故意的,回头我再给你弄几个,别揪着不放了。”
细密的刺痛从心口泛开。
周霆琛不会不知道这枚项链对于我的意义,他只是,全忘了。
我咽下心中苦涩,沉静如水的眼眸中满是决绝,看向程依依:
“周霆琛...我不要了,送你。”
无视程依依的窃喜和周霆琛的愕然,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里,我收到了被批准的离婚报告。
这样就好,明天,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4.
一觉醒来,我头痛难忍,止痛药却没了。
去军区医院拿药时,路过器械库,却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伴着几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忍着身体的不适赶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浑身血液倒流。
一个年龄大一些的男孩躺在地上,胸前一片焦黑,
年龄较小的孩子手里攥着一个冒着烟的信号弹不知所措地哭喊着。
器械库门口,程依依穿着警卫员制服,正慌忙将信号弹密码箱往器械库里搬。
军区规定,信号弹属于应急通讯物资,必须存放在密码箱中,由每天当值的警卫员清点数量。
程依依却为了炫耀自己能接触到特殊物资,将密码箱搬出来当着孩子们的面清点。
两个孩子趁她不注意偷拿了一个信号弹,不小心牵动了引环,火星溅到衣服上,烧了起来。
来不及管她,我急忙去确认孩子的情况。
很快,周霆琛带着一队卫兵来了。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了我的身上,又落在惊慌失措的程依依身上。
始终不曾落在地上躺着的孩子身上。
曾经志在守家卫国的少年,现在却如此漠视生命。
“琛哥,是秦妍!”程依依扑到周霆琛怀里,眼中瞬间盈满泪水,“我核对物资时,秦妍说想看看信号弹是什么样子,我不让她碰,她就上手抢,然后就扔给了这两个孩子,才变成现在这样!”
我被她颠倒是非、胡说八道的言论气的几乎站不稳。
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孩子,我有些着急。
“我没有...做,是程依依...做的,先......先送医院。”
周霆琛这才挥挥手,让两个士兵出来将孩子抱起来送往了军区医院。
程依依楚楚可怜的拽了拽周霆琛的袖子,“琛哥,不能是我做的啊,不然我的警卫员资格肯定保不住了,爷爷肯定也会受牵连.......”
周霆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有了取舍。
“依依,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程依依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扭头离开。
周霆琛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气大得让我疼出眼泪,“依依要是被追责,不仅要被开除,我这个军区长官也要受连带处分!”
“所以,只能是你。”
现在的他会做出这样的抉择,我丝毫不意外。
我平静的直视他:“周霆琛...你变了...眼中只有...权势,让我陌生...恶心...看不起。”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眼中仅有的一分不舍也彻底消失了。
“来人,秦妍违背军区规定造成严重后果,按例打三十军棍!”
“周霆琛!你敢!”即使我已经做好了他会对我用刑的准备,还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狠心。
“这是军令!你曾经也是战地记者,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
他不再看我,声音冷到了极致,几乎冻住了我的心脏。
“你我,从此,再无关系。”我一字一顿道,说的无比坚定。
周霆琛的背影僵了僵,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丢下一句:
“你放心,即使你被打的半身不遂了,我依旧会信守承诺养着你一辈子。”
军棍打在我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加上剧烈的头痛,我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
死死盯着周霆琛冷漠的背影,我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三十军棍打完,我满身冷汗,趴倒在地,像是刚被从海里捞出来。
周霆琛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秦妍,今天就当是个教训,以后乖一点。”
他撂下这句话,就带着人走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抱起了我,喂我吃了药。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车上。
驾驶位上是个有些熟悉的男人。
“秦小妍,还记得我吗,我是秦教授的徒弟,顾一野,来接你去港城。”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周霆琛,希望以后,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