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点众小说APP
体验流畅阅读
第一章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年轻的镇国将军是个宠妻狂魔。
夫人喜欢花,将军府的练功场都种满了花。
夫人喜欢酒,他陪着夫人喝酒,误了早朝。
夫人杏仁过敏,庆功宴上,他用军功向陛下请旨,撤下所有带杏仁的菜式。
就算成亲三年,我不曾诞下一儿半女,将军也毫不在意,替我挡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语。
直到去年,夫君奉旨远征。不到一年,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找上了门。
“我肚里怀了将军的孩子。”
“他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名分。”
婆婆脸色铁青,族中长辈却欣喜若狂——
把她迎进了本该属于我的大院子。
只有我面露难色。
这…不可能是我夫君的孩子,
因为将军她——
是个女人啊。
1
看着眼前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我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那个叫阿莲的女子扶着腰站在那,一身素衣衬得身形愈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瞬间博得了不少围观者的同情。
今日恰逢将军得胜归来的大喜日子,将军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消息传开后,不少赴宴的宾客都涌到了门口看热闹,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将军在边疆留了种,这女子找上门来,也是可怜。”
“将军夫人成亲三年无所出,如今来了个双身子的,怕是容不下吧?”
“瞧她那样子,多半是被夫人刁难了,啧啧!”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我只觉得荒谬。
身旁相识的王夫人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劝道:
“妹妹,事已至此,不如就顺水推舟收下她吧。左右不过是个外室,等她生了孩子,你抱过来自己养,既全了将军的颜面,也堵了众人的嘴,多好?”
闻言,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且不说将军府何时变得这般草率,仅凭一个女子的片面之词就肯让外人入府,单说将军本人,就绝无可能让谁怀孕!
将军她,可是个女子啊!
婆母当年就得了一个女儿,为了守住将军府的家业,才不得不将她当作男子抚养。
此事关乎将军府的命脉,向来只有我和婆母还有从小和将军一起长大的女帝知晓,连府中长辈都蒙在鼓里。
我下意识地看向婆母,却见她也正盯着我,眼神复杂。
想来她此刻也心急如焚,却又碍于场合无法明说。
我俩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祖母扶着丫鬟的手从府内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阿莲,听闻缘由后,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当即吩咐下人:
“快把姑娘请进去!”
我连忙上前劝阻:
“祖母,此事蹊跷,仅凭她一面之词怎能轻信?万一有诈呢?”
“你闭嘴!”
祖母眉头一皱,反过来斥责我。
“不过是一个庶子,你便如此尖酸刻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婆母见状,连忙帮我辩解:
“母亲,阿念并非此意,只是此事确实需要查证清楚......”
“你也别替她说话!”
祖母厉声打断婆母。
“将军三年无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这是天大的喜事!谁敢阻拦?”
阿莲被这阵仗吓得身子一颤,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夫人,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您,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若是您实在容不下我,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府门前,也免得让将军为难!”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甚了,指责我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将军夫人果然善妒,自己生不出,还不让别人生!”
“将军待她那般好,她却如此小气,真是配不上将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荒谬与怒火,冷眼环视着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阿莲脸上,冷声问道:
“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将军的,可有证据?”
2
阿莲面上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像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夫人,这便是将军给我的信物!他说见玉如见人,等战事平定,定会风风光光接我入府。”
那玉佩通体暗沉,边缘还有些粗糙的毛边。
我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玉佩表面的砂砾感,心中更是了然。
这等粗制滥造的东西,满京城随便哪个街角的小摊上,三文钱就能买两块,怎么可能是将军府的物件?
“就这?”
我举起玉佩,让周围的宾客看得清楚,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阿莲姑娘,你怕是被人骗了。这玉佩的工艺和质地,随便找个小摊都能买到,与将军府的信物相差甚远,如何能证明是将军所赠?”
话音刚落,阿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登时眼泪又落了下来:
“夫人!您怎能如此污蔑我!这分明是将军亲手交给我的,您是因为容不下我和孩子,才故意不承认!”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竟真的要往旁边的廊柱上撞去,幸好被身边的丫鬟死死拉住。
“既然夫人不肯信我,将军府也容不下我这苦命人,我不如一死了之,也免得让孩子跟着我受辱!”
“够了!”
祖母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目光凌厉地瞪着我。
“江念!你太过分了!”
“祖母,我......”
我刚想辩解,就被祖母厉声打断。
“一个怀了将军骨肉的姑娘,都被逼到要寻死觅活的地步了,你还在这儿强词夺理!”
祖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怒极。
“做女子当以贤良淑德为先,你成婚三年无所出,如今将军有了子嗣,你不思包容,反倒百般刁难,如此善妒成性,成何体统!”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涌来,比之前更甚。
“果然是善妒的性子,连块玉佩都要找茬,分明是不想认这个孩子!”
“将军待她那么好,她却这般容不下人,真是寒了将军的心!”
“不仅善妒,还顶撞祖母,这般不孝,哪里配做将军夫人!”
众人的谩骂几乎落到我脸上,我却没有半分退缩,深吸一口气。
我当即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祖母脸上:
“祖母,您只想着将军有了子嗣是喜事,可曾想过,今日仅凭一块劣质玉佩和她的一面之词,就将她收进府中,那日后若是再有别的女子,拿着同样不知真假的信物,怀着所谓的将军骨肉找上门来,难道我将军府也要照单全收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祖母被我问得一噎,脸色涨得通红,胸口起伏得愈发厉害,身子晃了晃,竟真的有要倒下去的趋势,身边的丫鬟连忙死死扶住她。
“将军夫人也太不孝了!竟然想气死祖母!”
“自己善妒还不够,还要气坏长辈,真是蛇蝎心肠!”
谩骂声此起彼伏,我和婆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头痛。
此事本就牵扯着将军最大的秘密,不能明说,如今被阿莲这么一闹,又被祖母和众人逼着认下这个莫须有的子嗣,当真是骑虎难下。
婆母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先稳住局面,别让你祖母真的气出好歹,此事日后再从长计议。”
我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哭闹不止的阿莲,还有怒不可遏的祖母,以及周围指指点点的宾客,只觉得一阵头大。
她如今这么一折通,万一影响到陛下和将军的计划可如何是好。
3
偏就在这时,阿莲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惊声喊道:
“我想起来了,将军右手中指上,有一块胎记!”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一瞬,随即又炸开了锅。
“胎记?这可是私密特征,总做不得假吧?”
“看来这姑娘说的是真的,不然怎么会知道将军手上有胎记?”
“将军夫人这下没话说了吧,总不能连胎记都否认!”
祖母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拄着拐杖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得意与催促:
“你听见了?连将军的胎记都知晓,还能有假?还不快快给姑娘安排住处!”
我却嗤笑一声:
“阿莲姑娘,你说的这块胎记,满京城知道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我继续说道:
“将军手背并非隐秘部位,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胎记,但凡见过将军一面的人,大多都能留意到。就凭这个,也能当作凭证?”
阿莲脸色骤变,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拔高了声音哭喊:
“夫人您血口喷人!这胎记明明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是旁人都知晓的?您莫不是见不得我怀了将军的骨肉,故意编排谎话污蔑我!”
祖母本就偏向阿莲,听闻此言更是怒火中烧:
“江念!你休要再狡辩!阿莲姑娘连将军的胎记都知晓,还有玉佩为证,你为何非要揪着不放?”
周围的宾客也跟着附和,有几个年纪大的夫人摇头叹气:
“将军夫人还是太年轻,不懂家族子嗣的重要性。”
“依我看,不如先让姑娘入府,等将军回来再做定论,也免得伤了和气。”
“将军三年无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夫人若是再阻拦,怕是要背上不孝不义的骂名啊!”
阿莲听着众人的议论,哭声渐渐小了些,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抬眼望着我,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夫人,您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们母子吧,阿莲日后定当感念您的大恩大德,绝不与您争宠。”
我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又瞧着祖母愤恨的神情,还有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架势,心中反倒平静下来。
他们越是逼我,我越不能乱了阵脚。
眼珠一转,我忽然有了主意。
与其此刻争执不下,不如将计就计,等将军回来,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既然你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是将军的,那我们就等将军回来定夺,只要她肯认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绝无二话!”
4
见我终于松口,阿莲立刻破涕为笑,连忙点头如捣蒜: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阿莲一定安分守己,绝不给夫人添麻烦!”
祖母脸上的怒气也烟消云散,喜笑颜开地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
“快,把东跨院收拾出来,给姑娘住!那里清净宽敞,最适合养胎。”
“不可!”
婆母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上前一步就要阻拦。
“母亲,东跨院是阿念的院子,怎能给一个身份未明的女子住?再说此事尚未查清,贸然......”
我伸手轻轻拦住了婆母,对着她摇了摇头,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无妨,不如且看她表演。将军今日便归,一切待她归来后自会清楚,咱们不必在此刻与她过多纠缠。”
婆母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我话中的深意,眼中的急切渐渐褪去,对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阿莲却反倒像是怕我反悔一般,又开始卖惨,眼泪说来就来:
“夫人宽宏大量,阿莲感激不尽。其实阿莲不求日后有多好的生活,也不敢奢求什么名分,只求主母能给我们母子俩一口吃喝,让孩子能平安降生就好。”
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得我一阵反胃。
我冷笑一声,声音掷地有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须如此委屈?只要这孩子真是将军的,我江念愿意自请下堂,把这将军夫人的名头,亲手让与你当!”
阿莲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中却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她试探着问道:
“夫人......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我环视一圈在场的宾客,朗声道:
“今日在场的诸位,皆是见证。若孩子属实,我沈念绝不食言。但若是你敢欺瞒众人,冒充将军骨肉,后果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
最后一句话,我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扫过阿莲的脸,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中冷笑更甚。
婆母此刻也完全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颔首道:
“我儿媳所言非虚,今日在场诸位均可作证。我儿今日便将回府,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将军府都绝不会食言。”
阿莲眼睛一亮,刚要开口,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
“镇国将军接旨——”
众人闻声皆惊,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一身银甲未卸、风尘仆仆的将军阔步走来。
她身侧跟着一位面生的太监,手持明黄圣旨,神色肃穆。
“你们都聚在这里作何?”
将军的目光扫过院中乌泱泱的人群,最后落在梨花带雨的阿莲身上,眉头微蹙:
“这位姑娘是?”
一看到将军,我紧蹙了许久的眉头立刻展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抬眼看向她:
“将军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商量给你换个夫人呢!”
“换个夫人?”
将军闻言一下就愣住了,银甲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眼中满是茫然。
“阿念此话怎讲?好端端的,为何要换夫人?”
我伸手指了指还在抹眼泪的阿莲,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几分无奈:
“这位是阿莲姑娘,她自称怀了将军你的骨肉,今日特意找上门来,求我给她个名分呢!”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将军听完,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提高了音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
“我何时与她有过牵扯?又如何能让她有身孕?!”
祖母见状,当即上前一步,脸色沉沉地看着将军,语气中满是失望:
“将军,我知晓你心悦阿念,不愿委屈了她。可子嗣乃是家族命脉,你怎能为了维护夫人,就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认?这姑娘怀着你的孩子,苦苦寻来,你怎能如此绝情?”
阿莲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哭啼啼地往前挪了两步,双手依旧护着小腹,眼眶红肿:
“将军,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您,您当初与我不过是春风一度,或许连阿莲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阿莲罪该万死,不该贸然打扰将军府的清净,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将军的骨肉啊!他是无辜的,求将军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们母子一个容身之地吧!”
周围的宾客们又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将军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质疑。
毕竟阿莲哭得情真意切,又拿出过所谓的信物,如今连将军亲祖母都这般说,众人难免觉得是将军为了维护原配夫人,刻意不认亲骨肉。
将军的脸黑得几乎就要滴下墨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这荒诞的局面气极。
她环视一圈众人各异的神色,又看了看我眼底的了然与婆母紧绷的神情,终于不再忍耐。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将军猛地抬手,一把摘下头上的发冠,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衬得她原本英气的眉眼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
“我本是女子,自幼被当作男子抚养,承袭将军之位!我又是如何让她有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