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

我走进房间，拖出行李箱。证件、几件衣服、电脑。

最多的东西是丝巾，火灾后，我习惯了用它们遮住脖子的疤痕。

护肤品很少，祛疤膏药倒是常备。

客厅墙上，“烈火英雄”的锦旗红得刺眼。

唯一的全家福里，父亲穿着制服，我和母亲仰望着他。

说是全家福，实则更像电视里标准的宣传照。

我决定搬回学校。

至于生活费，有奖学金和兼职够用了。

收拾完宿舍，我坐下刷手机。

无意间点进一个账号——张晚棠的社交媒体。

最新动态是九张图。

表彰会现场的合影，她站在我父母中间，笑得眉眼弯弯。

配文：【感恩生命中最好的白叔叔和许阿姨】

不得不说，她和父亲眉眼确有几分相似，像一对真正的父女。

下面的评论都是在夸赞我父亲是烈火英雄，夸赞张晚棠知恩图报。

我往下翻，她晒出和我父亲的聊天记录截图。

父亲那句“棠棠有困难随时说”下面，跟着一笔五千转账。

时间是我因疤痕修复手术缺钱找他的第二天。

那天他说：“爸爸的钱都捐给受灾家庭了。”

两年，三年......越往前翻，指尖越凉。

她捧着父亲那座我小时候碰一下就被呵斥的奖杯拍照。

她系着母亲的围裙在我家厨房做饭：

“许阿姨教我做红烧肉，白叔叔最爱吃。”

原来我不在时，家是这样运转的。

我关掉手机。窗外天色已经泛白。

第二天下午，我在大学城餐馆打工。他们找来了。

父亲脸色铁青，母亲眼睛红肿。张晚棠母女跟在后面。

“白听宜！”父亲压着火，“你干的好事！网上全在骂我！”

母亲声音发颤：“听宜，求你删了吧......你爸要被调查了......”

父亲把手机递过来。

本地论坛热帖：《“烈火英雄”还是“偏心父亲”？火灾救援顺序引质疑》。

详细描述了表彰会上的冲突。评论区炸开了锅。

“这不是我发的。”我把手机推回去。

“除了你还有谁？！”父亲额角青筋突起。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你心里，我已经恨你到要毁你前程？”

他怔了一下，怒火更盛：“那你说谁发的？！”

“我不知道。”

母亲抓住我握抹布的手：

“听宜，妈求你了......就算不是你发的，但也是你把事情闹大的。”

“你不说那些话，怎么会被人发上网？”

父亲猛地拍在收银台上：

“我告诉你白听宜！这事要是影响到我晋升，影响到队里，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我已经说过了，晚棠长得像你过世的姐姐！我多照顾一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忽然问：

“爸，姐姐车祸那年，你到底在哪儿？”

他脸色骤变。

“你......”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当年就是意外......”

张晚棠忽然插进来，声音温温柔柔的：

“听宜姐，别这样......白叔叔不容易，陈年旧事提它干什么？”

我转过头看她：“张晚棠。你妈当年，是怎么认识我爸的？”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转身离开，没有人再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