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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两枝鸟枪缴国军(二)
近了,更近了,已经听得见路上队伍的说话声。果然是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国民党散兵。
只听见过来的队伍中有人满嘴怨气地骂着娘:“狗日的,全靠老子跑得快,一个翻滚就下了沟,不然今天就被那个炸弹撂在山头上了。死王八刘连长还拿枪顶着老子的背,硬逼着老子往前冲,冲个鸡巴嘛,吃饭的家伙都不要了!”
“哎呀,我一见那个火光冲天的阵式,腿就直打抖,他娘的小日本就是牛卵逼啊,死都不怕。”
“可不,今天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就绕不开这日本兵,被狗铞的撵着屁股打了半天,可累得够戗。”
“想想明天怎么归队,跟长官解释怎么脱队的吧,弄不好判我们临阵脱逃,军法从事!老子们可就冤枉了。”
“你冤枉个卵子嘛,枪没放过一枪,开溜你个狗铞撒腿最快!”
“还归什么队,不行兄弟们找个山头自己落草去,反正这年头乱的谁也顾不上谁,趁着我们手里有家伙,做个自在的山大王算了。”
“尽扯鸡巴蛋。”
......
散兵队伍一路七嘴八舌地呱叽着,没精打彩混乱不堪。
韦开盛仔细数了一下,总共有十几个人,因为天比较黑,离得又有点远,终究数不精确。
“听我的号令,有枪的把枪端好,没枪的排在后边握紧棒子、柴刀,一起跟我上!”
韦开盛带着队伍悄悄下到了坡底,突然拦在国军散兵们的前头,后面的退路也同时被另一组人员截断了。
韦开盛居高临下,端着铁砂枪,对着铁路上的国军散兵大喝一声:“站住,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面对从天而降突然拦在前面的队伍,毫无警觉的国军散兵们开始还以为碰上了日本军,顿时吓得三魂掉了七魄,正想抱头鼠窜作鸟兽散,待听清韦开盛的喊话声后,才知道自己今晚命大,庆幸碰上的是“自己”的队伍。
“兄弟们是六、六十二军八、八团的,刚从战场退下来,掉、掉、掉队了。你们是哪、哪一部分的?”散兵队中有人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们根本蒙不清,眼前的这支队伍归属何处。
“我们是乡公所的,奉命在这里伏击日本鬼子,没想到伏击了你们这一群逃兵!既然你们不敢打日本鬼子,那就把枪统统留下来,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我们去打,否则就炸死你们,让你们做一堆怕死鬼!”韦开盛凛然正告。
心怀鬼胎的国军散兵一听不对劲,正自犹疑着要不要缴械,只听韦开盛继续猛喝道:“你们给我仔细听着,我数到十,再不缴枪,我可就开火了!”
队员们都跟着大声喊起来:“再不缴枪,炸了你们!”
“别别别,兄弟息怒,我们缴枪,我们缴枪。”
散兵们吓得赶紧将手中的枪丢在地上,举起双手退到了一边。
自卫队员们冲上铁路,迅速把枪收缴起来。
“把身上的手榴弹、子弹带统统解下来!”
国军散兵们老老实实地把身上所有的装备全部解下来,交给了自卫队。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愿到哪到哪,可有一条警告你们,哪个胆敢横行乡里欺压老百姓,胡作非为,见一个不饶一个,听清楚没有?”
“是、是、是,听清楚了。”国军散兵们点头哈腰地应答着。
“滚吧!”韦开盛冲着国军散兵大手一挥。
自卫队员们闪到一旁,把道路让开,国军散兵立刻脚板搽油,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队员们一清点,好家伙,第一次伏击收获可真大,一下子缴获了十二支步枪,二百发子弹,二十颗手榴弹,简直成爆发户了,欢喜得跳起来,大家围着韦开盛,纷纷说道:“这回有本钱了,什么时候真正干小日本?”
“很快了,很快了。”韦开盛心里也特别畅快。
韦开盛带着队伍,每天都扼守在山头瞭望,观察着日军的动静。
先是成千上万的难民,象潮水一样从铁路沿线涌过,从龙城沿路涌向贵州、重庆的难民潮已持续了数月之久,现在到了最后的逃亡时刻,因为日军就紧紧地追赶在屁股后面,每天的飞机、大炮轰炸频繁不断,被炸翻在路上的死难者随处可见,被饿死累死自相践踏而死者更不计其数,走着走着儿子女儿不见了,走着走着老婆丈夫离散了,走着走着父母大人没影了......各种被迫丢弃的箱子、口袋及至床板等物资,扔满一路,附拾皆是。
其实,不止是铁路沿线,公路上的情形也大致差不多。第四战区的张司令长官撤离到怀远时,还在混乱中捡到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小女孩,后来他把这段经历写进了自己的回忆文章《桂南会战》,他在文章中这样记述道:“在一处凄凉的弯曲道路上,一团黑影绊住了我的汽车,偶尔发出‘妈妈’的叫声。我叫司机紧急刹车。当我下车查看的时候,原来是一个被母亲遗弃的三四岁的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和姓名,她只知道不见了母亲。战争的灾难波及了这个无辜的小孩,而她的父母竟为了逃生而抛弃了她。一个战争失败者的罪过,使我感觉异常的痛楚,我把这个女孩子带回交予我的妻子抚养,并取名‘怀远’,以纪念我在怀远心情的创伤,但不幸在数月后,这个小生命与那个怀远的清风明月都一齐消逝了。”
然而,张总司令徒然的自省与忏悔并未能阻止日军践踏的铁蹄。大批的日军黄蜂般压过来,国军们无法抵挡,一路溃退,从桂林到龙城再到宜山、到金城江,到贵州的独山,一退再退,再往下就到贵阳、到昆明、到重庆了!
韦开盛每每看到如此的情形,就禁不住神情黯然,看到疯狂的日军飞机沿着铁路线向贵州方向一路轰炸,却只能干瞪眼。
这天,放哨的队员发现有一支日本军队进了村子,赶紧报告给韦开盛,韦开盛摸到就近一处隐蔽的高地仔细观察,发现村子冒起了浓烟,估计是进村的鬼子在村子里找不到人,也找不到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之类的补给品,怒而放火焚烧村子。韦开盛和队员们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人的哭叫声。
韦开盛心里一紧,村子里还有谁没出来,或者出来后又悄悄地跑回去了呢?
韦开盛一直惦记着住在村外土地庙中的老祖母和老姑奶,前天摸回去看过一次,老人家身体倒还健旺,但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日军发现、为难呢?看上去,土地庙方向倒好像比较平静,也未见有狼烟升起,想来应该是安全的。
第二天早晨,鬼子扛着太阳旗神气活现地撤离了拉樟村。
鬼子一走,韦开盛便吩咐队员韦成刚几个去山中通知乡亲们回家,自己则带着部分队员立刻往村子方向飞奔。他要尽快赶回土地庙去看望两位老人家。
“奶奶,我们回来了,日本鬼子已经走了。”土地庙前,韦开盛挖开喉咙大声喊着。
土地庙里静得出奇,原先紧掩的门敞开着,没听到奶奶答腔,也不见姑奶奶出来相迎。
“奶奶,奶奶——”韦开盛又连喊几声,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脑海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
一走进庙门,便见满地未干的血迹,两个老人面朝地板仆倒在灶前的火灰堆上,满身都是一个一个的血窟窿——那是日军的刺刀捅的。
韦开盛脑袋“轰”的一声,顿时觉得天塌了。他长跪在地上,双手一边一个,紧紧搂着早已僵硬的奶奶和姑奶奶,大声哭喊道:“奶奶,姑奶奶,是我害了你们,我不该把你们丢在这庙里的——”
韦开盛强忍着悲痛埋葬了奶奶和姑奶奶。他立在两位老人的坟前,举起手中的枪,对着天空连放了五枪,咬牙发誓:“不杀日本鬼子,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