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放心。”扬扬一边为父母夹菜，一边笑着说：“我在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立马可以胖起来！”

冯主任的妻子做的都是家常菜，既照顾了楚梦瑶的口味，也没有忽略自己家人的喜好。

由于楚梦瑶其实之前已经吃得很饱了，现在出于礼节，她每道菜都尝了几口，只是觉得菜肴的味道还不错，然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艳。

冯家吃饭比较偏向于传统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扬扬吃饭的速度很快，三扒两下就吃完了。

“吃慢点，别噎着。”他母亲马上舀了一碗汤，嘱咐他喝下去。

冯主任瞧着，笑道：“可能是他在部队待久了的原因吧，习惯快点吃完饭，好去集合等命令。”

扬扬将那碗汤一饮而尽，抬头冲着父母笑了笑，没有搭腔。

“小楚啊，你新开发的旅游线路，规划得怎么样了？”酒足饭饱的冯主任，转头开始问公事了。

楚梦瑶将自己做了的事情，事无巨细汇报给对方听。“我希望冯主任可以帮我将这些资料发给当地旅行社和神旅集团的相关部门。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做的事情有没有价值......”

说到这里，她底气明显不足了。她之前把自己做的事情太当回事了，甚至狂妄到觉得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楚梦瑶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肯定是有价值的，这点毋庸置疑。”冯主任不知道是出于安慰楚梦瑶，还是真的这么觉得，至少她从对方的表情看不出来虚伪的神色。

“只是，有些事情你做的过于前瞻了，未必是好事情。”他抿着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不要操之过急了，更不要否定如此努力的自己。这种事情，要靠磨......”

楚梦瑶蹙眉，她似乎有些听懂了，又有些没有听懂。

阿姨眼看气氛逐渐凝重起来了，侧头见儿子也吃饱喝足了，于是强笑道：“扬扬啊，天晚了，你送楚姐回去吧？”

“好的。楚姐，我们现在走吧？”他递给楚梦瑶一张干净的餐巾纸，又抽出一张自己擦了擦嘴。

楚梦瑶看了一眼冯主任，她拿不准自己现在离席，是否正确，或者说这样做真的好吗？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能和你说得太透彻。早点回去吧，按照自己的心意坐吧。就算是天塌了，也不用你顶着。到底怕什么？”冯主任冲着楚梦瑶摆了摆手，神情疲惫。

楚梦瑶知趣地没有多问，顺从地起身告辞。

扬扬套了一件夹克外套，十分有礼貌地请楚梦瑶走在前面，他垫尾。

他们走在街上的时候，扬扬开口道：“我爸啊，以前就是因为想法太前卫了，没有落到好，受到过不公正的对待。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神农架不够重视文化建设，旅游搞得像是浮萍一样没有根，没有将文化作为旅游的灵魂和根基。”

“冯主任以前干啥了？”楚梦瑶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回事，不自觉地便开口问道。然而，话刚说出口，她就觉得有些欠妥。

可惜，覆水难收。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扬扬，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其实也没啥，周围的人都知道。”扬扬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爸以前坚决抵制过度的房地产开发和小水电站的建设，他觉得太破坏环境了。特别是这近二十年来，只要是神农架有河水流过的地方，恨不得到处建立小水电站。由于环境破坏严重，最近几年才有政策上的禁止。”

楚梦瑶心里明白了，冯主任怕是挡了不少人的发财路。

“我爸那时候还没三十岁，已经是报社的副社长了。当时大家都说他年轻有为，结果因为他的性格又太耿直，坚持报道那些事......”扬扬一边说，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楚梦瑶虽然不太懂官场上的事情，但是没吃过猪肉，至少还是看过猪跑的。“现在......我觉得应该是比二十年前好多了吧？”

“啊哈哈，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如今我们家过得是好日子哦，我爸有稳定的工资收入，我妈开店铺足够撑起一家三口的生活开支。咱们神农架政府做实事，大力保护环境。我最开心的是，我爸总算做着每天和文化打交道的工作了。”扬扬在她面前，比在家里活泼多了。

“说这么多呢，就是想告诉楚姐，我爸有时候想事情，和别人不一样。他偶尔还会钻牛角尖，你不要太往心里去。我感觉呢，他觉得你做的事情没错，就是现在神农架也许还没有实施的条件。”扬扬将楚梦瑶送到了宿舍楼下，语重心长地说道。

楚梦瑶点头道：“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些，以后有机会再聊。晚安。”

“再见，楚姐，晚安好梦。”扬扬挥手道别。

她上楼后，没有急着去背面的宿舍，而是在二楼正面目送这位新认的弟弟离开。

人际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可是，之前扬扬说的那番话，明显是发自他内心的肺腑之言。到底是冯主任有意借儿子的口告诉她一些事呢，还是扬扬自己深思熟虑后特地说给自己听的呢？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这一趟的收获还是不少的。

直到看不见扬扬的身影了，楚梦瑶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

“咦？”她居然看见重楼守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不禁感觉有些稀罕地问道：“楼姐姐，你蹲在我门口多久了？有事发个消息不就行了吗？”

“嗨，这不是发你消息半天没见回我吗？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我准备再等十分钟，你还没回来，就去报警的。”重楼没好气地说道。

楚梦瑶借着楼道还算明亮的节能走廊灯，上下打量了重楼，发现对方似乎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及时回来，看样子重楼是会报警的。

被喜欢的人惦记的感觉，十分美好。她赶紧打开房门，请对方进屋坐：“楼姐姐快请进，让你在外面等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真是不好意思，我吃完晚饭被冯主任夫妇请去家里吃饭了，他们的独生子回来了。”楚梦瑶一边道歉，一边拿出手机查看重楼的留言。“原来是楼姐姐的表姐后天要出嫁啊。诶？请我去当伴娘？这合适吗？我什么婚俗规矩都不懂欸！”

“没什么不适合的。我们这里将要出嫁的新娘又叫‘新姑娘’，出嫁之前的一天，要请‘十姊妹’来陪新姑娘一整天的。说是十姊妹，但不定就要十个未婚姑娘。当然是人数越多越好，证明新娘人缘好受欢迎。我吃完饭才想起来，明天竟然还是中秋节。想着你一个人在这里过节多孤单啊，不如跟着我去玩玩。”重楼费尽口舌，认真解释了一番。

楚梦瑶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是姐姐怕妹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节，特地跑一趟过来说清楚，希望自己不要客气地拒绝了这份好意。“好的，我明天等楼姐姐来接我。那我去了，该做些什么呢？”她直接同意了。

“除了你要跟着我们唱《哭嫁歌》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了。”重楼从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夹，递给楚梦瑶道：“我把《哭嫁歌》的全部歌词打印出来了，你有空看看。录音文件太大了，只好发到你邮箱了。也不需要你完全背熟唱会，能跟着我们一起唱几句混混就行。”

“好的。我尽力而为。”楚梦瑶接过文件夹，转身打开电脑下载录音文件。

她打开下载好的录音文件，听见里面传来缠绵悱恻的歌声：“爹娘养育二十春，山村怀里长成人......姐姐莫贪酒，贪酒会出丑，丈夫回来有气怄......”

曲调凄婉，让人怦然心动。楚梦瑶屏息静气倾听，这首“十姊妹”陪“新姑娘”唱的《哭嫁歌》，大部分内容是要“新姑娘”不要忘记父母的养育操劳之恩，不要忘了乡里乡亲的情份，要孝顺长辈爱护晚辈，勤俭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