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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佛弑(五)
9
一路追至荒野,今日阴天,无月光,分外阴冷,春寒未消。
行至中途,顾衍之便已勒马下来,俯身,手指一碾,是发现了遗留的血迹,且此地有交手过的痕迹,藏在密林中的,隐约还可见到几具尸体,是玄妙司派出的逻卒。
顾衍之的神色凝重,恰在此时,忽听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虚弱的挣扎声。
“救,救命……”
顾衍之和赵玉卿追了几步,便见到那人正拼命地往前爬,像是受了重伤,四周却空无一人,唯有风声如刀……四周,有埋伏。
顾衍之脚下一顿,扣住赵玉卿的手,止住不让她继续往前,只将她带到身后,顾衍之的嘴角微微勾起,口吻仍是温柔,但眼底,却暗含危险的气息,只问道:“夫人可信我?”
赵玉卿此刻看不到顾衍之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危险气息,只看他长身玉立,且与她交握的掌心指节温润修净,没有丝毫旧茧和粗糙可言,再看他身量修长但不算壮实,颇有些犹豫……
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带,和玉带上隐匿的银针,赵玉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又恐伤了顾衍之的自尊心:“我能说……不信吗?”
恰在此时,杀意逼近,破风齐发,是无数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而来,就在赵玉卿犹豫要不要在顾衍之面前出手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厉喝迫近:“大人小心!”
是长风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长风带人赶到,挡下那乱箭后,便是一阵黑夜中激烈的交手,眼见着那重伤在地爬行的人就要被劫走,长风快一步挑剑上前,一手拽住那人的衣领,一手将逼近的对手震退。
大约见局势已定,那埋伏的人马仅在片刻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手底下的人想追,长风却碍于顾衍之和赵玉卿的安危,命令道:“别追了,谨防调虎离山。”
反正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抓到了。
见长风襟前有血迹,赵玉卿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不碍事。”长风却没当一回事,只检查了那郑必随从的伤势,这才冷笑了一声,“没有伤及要害,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说,郑必这些年贪墨少说也有千万两,去哪了?!”
“去,去哪了……”那随从咧嘴笑了一声,刚想出言挑衅,忽然,他的面色一变,身子抽搐,面部表情似也因为痛苦而扭曲,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声,最终身子一僵,没了气息……
此事也出乎长风的意料,长风的脸色一沉:“死了……方才分明,没有伤及要害的。”
因而,此人死得极为蹊跷,倒像是被灭口。
后头观今火急火燎后一步赶到,赶到时,人已经死了,简单验过后,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冲顾衍之禀报道:“大人,此人死得蹊跷,是遭人灭口,但……”
灭口的方式有很多种,这倒霉蛋身上被下了毒,同时头部还有一根游针的针孔,想来是毒发时,游针又刚好随着气血游走至心脏,暴毙而亡。
言下之意,此人不仅是被灭口,还不止被一方势力灭口,而是……至少两方势力。
“兹事体大,我将连夜进宫禀报官家。”顾衍之破天荒的俊容阴沉,直到转向赵玉卿时,才略有些和缓,“玉卿你……”
顾衍之刚想吩咐让长风护送赵玉卿回府歇息,赵玉卿便突然开了口:“我想先去张府看看老师,顺便看看二公子,行么?”
顾衍之着实被噎了一口,好半天,才回应道:“我让长风和你一起。至于观今,今夜你怕是要先回玄妙司,有的忙了。”
10
郑必一案,官家震怒。
右相兼枢密史郑清之也是连夜进宫,正在殿中跪着,瑟瑟发抖。
上方天子赵政一言不发,脸色阴沉,顾衍之低眉顺眼,为天子奉上一杯热茶:“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赵政打鼻息里沉沉地冷哼出声:“息怒?朕瞧着,是有人看朕老而昏聩,盼着朕气死!”
赵政每多说一字,那殿中跪着的郑清之便跟着一颤,可怜他长髯发白,在这内阁首位还未坐上几天,眼下痛失爱子,却也只能伏身叩头,哭诉道:“臣,罪该万死……自知再无脸面为自己说情半分,臣请辞去右相,辞去枢密史,任凭陛下发落。”
赵政不答,那郑清之也只能这么跪着。
殿内一时冷沉得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压抑,顾衍之也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听闻赵政缓缓开口问了句:“衍之,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顾衍之微怔,回过神来,方才他只是在想……这世上有何种毒,能让人总死在关键时刻,郑必那侍卫便也罢了,那乔儿亦死得恰在时候,未免太过巧合。
怕是,以郑必之才,操纵不了这样大的局,他背后还有人,至于张府,怕是也未必干净,能布乔儿一个暗桩,何愁没有他人,能做到恰到时候,封了乔儿的嘴?
但顾衍之却并未多言,只淡淡垂眸道:“陛下,追查赃银时,灭口知情者之人不止一方。且这么大笔赃银……能在极短时间内转移,怕是绝非寻常江湖势力。再者,郑大人辅佐陛下多年,为人谨小慎微,不像是能做出……纵容儿子犯下如此罪行之人。”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顾衍之竟开口替郑清之求情,赵政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默了默,赵政方才缓缓收回视线,似有些疲累了,良久,长长叹息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竟有些看不清了。朝堂之内便也罢了,若是朝堂之外之隐患……罢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天明,备马的小黄门问他是否要回顾府,顾衍之摇了摇头:“去张府,接玉卿。”
11
清晨时分,张庭正已恢复了些,能起身用些清粥了。
听闻顾衍之来接赵玉卿,且已经在正厅候着了,赵玉卿起身要走时,张庭正忽然将她叫住:“玉丫头,你自去年深秋后,便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来我这,我还担心,你是出了什么事,这回见你安好,方才放心。”
赵玉卿愣了愣,去年深秋……应该是她重伤被建州贾府的大姑娘救回的时候。
“此前,你曾让我帮你查眉州屠夫麻子夫妇的情况,如你所料,麻子夫妇早在三年前你嫁入顾府后不久,便已死了,死得蹊跷。”
张庭正说的眉州屠夫麻子夫妇,即赵玉卿被指给顾衍之对食前的娘家爹娘。
三年前便已经死了,死得蹊跷……且这还是赵玉卿于去年深秋,自己重伤出事之前,暗中嘱托张庭正密查的。
但不久前,眉州一案,顾衍之还面不改色地说要带她回娘家拜见岳父母,而后又说,岳父母出了远门……
赵玉卿一时觉得思绪混乱,张庭正倒是看不出她那一贯严肃又没太多情绪变化的小脸下在想些什么,只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提醒了句:“玉丫头,顾衍之此人,不折手段,非善类。有些事你不说,我一贯不问的,可若日后你真有任何需要,有用人之需,只管来为师这坐坐。便是日后为师驾鹤西去了,你子敬哥哥,也是会帮你的。”
赵玉卿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好。”
张庭正这才摆了摆手:“你去吧,顾大人不是正候着吗。”
辞别张庭正,赵玉卿从里头出来,也不知是恰好还是有意,张子敬正好候在外头,很自然无比地冲她淡淡一笑,眸光潇洒透彻,不含丝毫利弊谋算:“我送你。”
张子敬就这么满腹心思地将赵玉卿送去了前厅,见她来了,一夜未眠,出了宫便前来接她的顾衍之起身,面色如常,宠赵玉卿伸出了手,微笑道:“夫人,回家。”
题外话:
每日一问,顾大人今天吃软饭了吗?
顾衍之:吃了,略有点酸,想来是馊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