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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藏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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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理寺狱出来,顾衍之看赵玉卿这样子,便知她心中已是有想法,微微笑道:“夫人可是想会一会那刘春茗?”
赵玉卿略有些诧异,只觉得顾衍之定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那柳清泉若真的杀妻,为何还要去报官?便说最初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后续既已招认自己如何杀妻,为何杀妻的,为何不将自己把玉娘的头藏在了何处一并交代了呢?再者……若是杀妻,为什么要藏头?我总觉得,或许他与我们说的是实情,的确是不堪拷打,才自诬认罪。你要和我一起去刘府探一探吗?”
“难得今日下值陪你,自然是要一起的。”顾衍之理所当然答道,顺道还看了身侧的长风一眼,长风与观今二人会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了。
到那刘府时,刘府喜字尚在,那刘大公子刘春茗在不久前才刚成亲,娶的还是官家女,乃是当朝正二品中书令吴光从的侄孙女。
那吴光从是什么人,两朝元老了,十足十的老狐狸,能将侄孙女下嫁刘府,足以可见刘府的财力的确不可小觑。
顾衍之上门,品级虽不如刘春茗的老泰山,但像刘府这种吃皇粮的商人,最是人精,自然不敢怠慢顾衍之,刘大公子亲自来迎,还不住地向顾衍之作揖:“不知顾大人要来,我已经立马派人去请家父家母回来……”
不得不说,刘春茗生得便是一副风流面孔,养尊处优,家中更是奢靡。
顾衍之长身而立,淡淡一笑:“刘公子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此次登门,不过有几句话要问,问完我们便走。”
刘春茗愣了一愣,还未回过神来,便忽然听得赵玉卿问了句:“你可认识柳清泉?”
听到这个名字,刘春茗明显面色一变,多了些许警惕。
看他这样子,顾衍之缓缓弯起嘴角,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提了一句:“尊夫人不在家?”
刘春茗一时没听明白顾衍之的意思,只略微有些怔神地顺着他的话答道:“内子一早回了趟娘家,想是,快回来了……”
话说到这,刘春茗一顿,忽然知道顾衍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很清楚吴家小姐下嫁刘府,必然被刘府捧作了天,倘若等吴家小姐回来了,刘春茗再想说些什么,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闹不好,这门婚事非但还未利于刘家,还要得罪了吴家。
顾衍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分明是在威胁他……
大概是想通了,刘春茗虽然不甘,但还是答道:“一个月前,刘吴两家联姻,我大婚那日,柳清泉的确趁着当日宾客众多混进府中,没多久就被发现了,那柳清泉在我这大闹,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的!我怕他扰了宾客,便让人大棍将他打出去了!除此之外,我便再也未见过他了,更无甚交集。”
顾衍之的神情丝毫没有波动,只转向赵玉卿,微微一笑:“夫人可要看看刘府近来府上的开支用度?”
这是要看账目的意思,虽然只是提出要看府上开支用度的账目。
赵玉卿一时不知他这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顾衍之这才看向刘春茗,一副从容温和的样子:“想必刘公子不会介意吧?”
哪能不介意!但对上顾衍之那看着温润无波的眼,刘春茗不由得觉得一阵胆寒,还是让人把这几个月的开支账目取来,强颜欢笑道:“自然是不介意的。”
赵玉卿扫了两眼账目就发现端倪了,只看月钱领取这一栏,春花、夏月、冬梅三人的月银就比旁人要高出许多,吃穿用度也不同寻常下人,且既有春花、夏月、冬梅,倒像是少了点什么。
赵玉卿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眼顾衍之,想来在他们到刘府前,顾衍之就已经动用了玄妙司,将刘府查了个底朝天,知此处有蹊跷,方才让赵玉卿查阅账目。
刘春茗见状,果然颇有些不自在:“她们,她们的月银是高些……”
那是因为这几位都是刘春茗以女使的名义娇养的通房,自然娶了吴家姑娘后,只好疏远了,但吃穿用度上却不曾亏待她们。
“可是少了一人?”赵玉卿打断他的话。
刘春茗本想矢口否认,但想到顾衍之的为人和手段,怕是大动干戈盘问阖府下人,也是会发现的,索性便承认道:“我房中伺候的原是四姐妹,秋菊于两个月前便已不知所踪,因而这两个月没有她领月银的记录。”
“有人失踪,为何不报案?”赵玉卿微微皱眉,只觉得这刘春茗还有隐瞒。
果然刘春茗看起来有些支支吾吾,十分为难的样子:“实不相瞒,秋菊曾对我说早已心有所属,我这人从来不强人所难,尤其是对女人,便偷偷替她撕了身契,还资助了不少银钱,放她出府。至于她去哪了我就不知道了。”
冷不丁的,顾衍之忽然开口:“刘公子介不介意顾某着人搜府?”
这个要求着实是冒犯,但刘春茗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反而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你搜吧!只是要快些,内子的脾气可未必和我一般好说话。”
刘大公子到底还是有些脾气的,顾衍之淡淡一笑,他这话刚说完呢,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顾衍之的人已经候在外头了,刘春茗知道顾衍之是早有准备,便也只能压着怒火让门房放行。
长风不仅带了逻卒来,还让人牵来了好些狼狗,一声令下便有条不紊地沿着偌大个刘府搜索起来。
长风和观今更是直接去了秋菊此前住的房间,刘春茗对待自己的女人的确是大方,连个丫头的住处不仔细看,都像是个大家小姐的住处。
观今一推门进入,便一阵破坏式地搜索,掀了床板,开了衣柜,一股脑地将里头的东西扫了出来,首饰盒梳妆柜里的东西更是直接往外倒,长风则跟在观今后头,板着脸,观今丢一样东西,他便捡一样东西,观今翻完东西直接倒扣着,长风还要给人翻回来。
“长风,你这是病,得治,真的。平日你的书房不让我进就算了,连书都得把角对齐了排,可这是在找线索,在找线索,你这样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长风没理会他,索性往外走,眼不见为净。
才刚踏出房门,底下便有人来报,说是搜出了一颗人头,就埋在后园的树下,因天气日渐回暖闷热,腐臭得也厉害,但还是有府里的下人通过发饰认出那人头就是秋菊。
长风的脸色一沉,只朝着还在里屋翻箱倒柜的观今丢下话道:“你且找着,我去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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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秋菊的人头在府里后园被找到,刘春茗也是一脸震惊:“为,为什么秋菊的头会在这,身体,她的身体呢……”
“这正是我要问刘公子的。”赵玉卿丝毫没有半点意外之色,“我曾在古籍中看过一个案子,有人将家中下人的尸身下葬,却只葬了一颗头,反将其身子藏在一商人家中,且穿着商人之妻的衣服,乃是因为商人之妻貌美,才被人以尸调包,好将貌美女子私藏。待商人归家,便误认为妻子已死,报官后,反而被当作杀妻疑凶,屈打成招,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除了娇妻的丈夫,抱得美人归1。不知刘公子是否效仿此道,掳走玉娘,诬陷柳清泉?”
“你,你胡说……”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刘春茗顿时变了脸色。
“柳清泉曾说过,你多次欲将玉娘养在外室,被拒绝后仍多番骚扰,玉娘那有未烧完的书信,想必昌化县衙那会有此证物。”顿了顿,赵玉卿又道:“自然,昌化知县若为了包庇你,销毁证物也未可知……”
“胡言乱语!我从未去过昌化,何来掳走玉娘之说?!”刘春茗矢口否认,颇为恼怒。
赵玉卿的目光定定落在刘春茗的脸上,那眸光颇具穿透力,反倒将刘春茗看得心虚,面色变了又变,赵玉卿这才不紧不慢道:“柳清泉不仅交了书信这一样证物,还在家门外拾到一条络子,络子上绣有你的名讳,若刘公子从未去过昌化,为何会遗留此物。”
赵玉卿的话音未落,刘春茗果然急急忙忙去袖中摸索自己的折扇,果然,坠在折扇下的络子不知何时早已遗失。
赵玉卿见他脸色变了又变,才冷笑了一声:“自然昌化知县可以为了包庇你销毁一样证物,也可能销毁第二样。但曾有人亲眼目睹遗落络子之人,若真要对峙,不难确认刘公子你到底去没去过昌化,去没去过柳清泉家。”
长风闻言,当即上前,一把扣住刘春茗的手,将他的手往后一折,丝毫没给他面子,威严厉喝道:“说!为什么去昌化,可是你杀了柳清泉的妻子?!”
“我没杀,我没杀!玉娘根本没死!”刘春茗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赵玉卿的嘴角这才有了些许弧度,眼神仍是清冽:“你是承认了玉娘在你手上?”
刘春茗别过了脸,不肯再开口。
顾衍之这才起身,淡淡道:“刘公子,昌化知县在案宗动了手脚,将柳清泉屈打成招一事,是否与你有关已经不重要,届时将其革职查办便能水落石出。但若到了那时候……刘公子对秋菊失踪隐瞒不报,且将柳清泉之妻私藏,秋菊之死、为何被分尸两地,你难逃嫌疑。加之贿赂朝廷命官,诬陷曲造案宗,滥用职权,数罪并罚,不仅那昌化知县要遭殃,吴家那……这亲事怕是要为你惹出祸端,刘家皇商地位能否保住也难说。倘若刘公子能告知玉娘究竟被你藏在何处,兴许还能将功折罪。”
刘春茗一怔,思及利害,还是颓然垂下头来:“将杀妻罪名扣在柳清泉头上,的确是我授意昌化知县这么干的。玉娘她……在我的一处别庄私产里。”
既是私产,怕是就连刘、祝两家都未必知道他名下还有这处私产。
顾衍之点了点头:“坦白从宽,这一点,顾某会为你说明。长风,将刘公子‘请’回大理寺,交予梅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