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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藏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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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和赵玉卿出去一趟,就把首富之子刘春茗给带回来了,梅公棠一怔,一时竟有些羞愧难当:“此案竟果真有内情……”
“柳清泉既是以杀妻入罪的,玉娘未死,刘公子也承认藏娇嫁祸一事,可见柳清泉未曾杀妻,罪名自然不成立。不知梅大人是否可以将那柳清泉放了?”
“放是可以放……”梅公棠此人固执,并未立马给顾衍之这个面子,“但毕竟出现了另一死者秋菊,且尸身躺在那柳清泉家中,他也仍是有嫌疑……”
“方才询问刘公子时,刘公子谈及柳清泉曾大闹刘府时,曾说过一句话,‘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的’,可见那是柳清泉第一次踏入刘府,且还是在发现‘妻尸’报案之后,因疑心刘公子杀了玉娘,这才大闹刘府。这一点,刘公子,是也不是?”赵玉卿开口打断梅公棠的话。
刘春茗被押着跪在那,无力地点头:“的确如此。”
赵玉卿这才继而道:“秋菊是刘府家生子,且还是刘公子的通房,生养在临安,连府门都极少出,更遑论远门。由此可见,秋菊生前未曾有机缘与柳清泉谋面,试问柳清泉要如何做到杀了秋菊,将其分尸两地?即便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刘府杀了秋菊,又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尸身带出临安,带回昌化?”
梅公棠一时竟被问得哑口无言,赵玉卿这才口吻一缓:“梅大人若是认定柳清泉冤枉,还请尽快将人放了吧。得知妻死,已是痛苦,报案后反被屈打成招背负杀妻罪名,求告无门,已是可怜,且莫说还因此错过了会试,耽误了功名。还是快快告知他玉娘未死,放他夫妻重聚吧。”
梅公棠心悦臣服,长叹一口气:“梅某这就让人将柳清泉请来。”
不多时,那柳清泉果然被人带来,虽仍满身是伤,但到底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得知自己能够离开,且还得知玉娘未死,柳清泉当即满脸是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给赵玉卿他们磕了好几个响头,热泪盈眶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但眼下,生死走一遭,柳某人最想做的事,便是快快见到玉娘!”
这也是人之常情,赵玉卿让人牵了一匹快马给他,好让他赶去接出玉娘,夫妻团聚。
柳清泉感恩戴德,几乎是连走带跑一瘸一拐往外跑的,一心一意只想快些见到玉娘,甚至顾不上找那藏娇嫁祸令他饱受牢狱之灾的刘春茗泄愤。
此案生变,梅公棠立即堂审刘春茗,喝道:“堂下何人,速将你如何藏娇如何嫁祸从实招来!”
那刘春茗对自己沦落至此似还有些不甘:“我是私藏了玉娘,可我与玉娘也曾是两情相悦,只是身份悬殊,未曾娶妻,无法纳妾,玉娘又不愿为我外室,才嫁了那穷书生。若是玉娘自己不愿意,我还能将她强行掳走不成?况且书信……”
刘春茗忽然想起了赵玉卿曾说过的书信这一回事:“我与玉娘的确有书信往来,但在玉娘拒绝我后,我已经多年未曾与她往来,后来还是玉娘主动让人传信给我的,希望我能带她走,我回信,是想告诉她我已经议亲,吴家小姐性格火辣,断不可能允许我纳妾。我是亲自去过昌化,与她私会过几次,念在玉娘苦苦哀求,我下定决心将她接走,安顿在私产别庄,想来那络子,是那时落下的。后来我得知此案,才顺水推舟授意昌化知县将杀妻罪安在柳清泉头上……”
“得知此案?”本是与顾衍之一道在堂下旁听的赵玉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微微皱眉,打断刘春茗的话,问道:“什么叫‘得知此案’?”
“得知柳清泉报官,我只是觉得奇怪,玉娘分明在我这,柳清泉怎么说玉娘死了,但转念一想,玉娘在我这的事迟早要暴露,索性生出一计嫁祸,让昌化知县将柳清泉定罪,藏娇一事便再也不会败露。但我真的不知道秋菊死了,我替秋菊撕身契,资助银两之事,句句属实,秋菊虽只伺候了我那么些年,但我对女人向来是好的……”
“你是什么时候带走玉娘的?”赵玉卿的口吻有些急切。
刘春茗愣了一愣:“去,去年腊月……”
“不好!”也不知为何,赵玉卿听了这话,反而面色一变,甚至未多说几句便急急往外追去。
顾衍之见状,神色也随之微凝,牵了一匹快马来,翻身上马追上赵玉卿,朝她伸手:“玉卿。”
赵玉卿会意,当即将手握入顾衍之掌心中,二人同乘一马,朝着刘春茗藏娇的别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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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二人赶到别庄,破门而入之时,果然见到那柳清泉恍若变了一个人一般,面貌狰狞地死死掐着玉娘的脖子,而玉娘在他手中早已是面色青紫,挣扎的双手渐渐失力……
顾衍之二人的破门而入令柳清泉面色一变,见事败露,仓皇中撒手欲逃,忽听得顾衍之在他身后缓缓开口道:“你以为你能逃出临安吗?”
那柳清泉果然脚下一顿,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站在门口的位置,回过身时,他手中还持着个火折子,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你们的反应这么快……我来之前就在这埋了火药,我若是要死,必然不能一人赴黄泉。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赵玉卿此时正抱着那被柳清泉撒手撇下的玉娘,好在,他们来得及时,玉娘还有一口气,但眼下她身上不止脖子上的勒痕,玉娘伤痕累累,头上还有器物砸伤的血迹,地上还有花瓶的碎片,柳清泉在此之前就和玉娘争执过,并对玉娘痛下杀手,眼下玉娘奄奄一息,伤势很重。
不仅如此,玉娘手臂上还有不少诸如烫伤这类旧伤,怕是身上也好不到哪去,赵玉卿心中是既自责又恼火:“当时我读古籍,只知曾有人藏娇嫁祸,却未曾起疑,如今一想,即便只剩下躯体,首级不翼而飞,作为朝夕相处的丈夫,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不是自己的妻子?”
赵玉卿的话音一顿,眼底已经噙着冷冽,看向那柳清泉:“二者,玉娘腊月便已不知所踪,除夕前书院便会放假,开春才返学,你早知玉娘不知所踪,却隐而不发,如今想起来,你能做到若无其事回书院,心机何等之深,怕是惊马之下救人,与子敬哥哥结交,换得玉佩,也未必是偶然。”
“玉娘若是嫌我穷,大可不必与我成亲,日日念叨我没出息,谁知我不在家的日子,她是不是与人勾搭,不清不楚?我不过怒极打了她几次,竟敢要与我合离?莫说合离,连休书都妄想!”柳清泉笑得颇有些狰狞,“我说过,只要她安安心心与我过日子,来日我高中功名,必有她的好日子过,可若再敢胡言乱语扯幺蛾子,我便不止是打她,我会杀了她!”
谁知待他归家,玉娘竟胆大包天玩起了失踪,他没想到凭玉娘的胆子竟然敢不告而别,更没想到她竟然敢写信给那刘春茗,倘若不是未将书信烧尽,他怕是要一辈子被她蒙在鼓里。
“这个贱人!她以为她投靠了刘春茗,我便找不到刘春茗将她藏在哪了吗?”柳清泉笑了,大笑,那刘春茗的确富甲一方,而他无权无势,既无法知道刘春茗将玉娘藏在何处,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刘春茗将玉娘藏了起来,于是,他心生一计……
“然后你便若无其事返回书院,期间盯上刘府婢女秋菊,将其诱杀,并将尸身换上了玉娘的衣衫,藏于家中,报官后又上刘府大闹,说他本就觊觎你妻,乃是偷奸杀人。而后又趁大闹刘府时,将秋菊的头埋在刘府。”赵玉卿的眼底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恢复了思考能力。
“聪明,的确是个聪明人。”柳清泉因太过激动而面貌扭曲,咧嘴笑了,“结交张子敬的确并非偶然,此计本是天衣无缝,刘春茗不是想私藏玉娘吗,我便让他背上偷奸杀人的罪名,此案终会到大理寺,那张家不是与大理寺颇有渊源吗,张子敬念及我的救命之恩,必会帮我讨回公道!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刘春茗富甲一方,倘若要勾结官府反诬我杀妻怎么办……”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要盯上刘府婢女的原因,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被刘春茗勾结官府反诬杀妻,他便要想方设法自救!
“他有钱有势,我无钱无势,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老天助我,那日刘春茗大婚,宾客众多,我便趁乱潜入府中,将秋菊的头埋在刘府。待我回家,果不其然,官府真的来人捉拿于我,说是我杀了玉娘,将我屈打成招。那刘春茗果真有勾结官府的好本事。”
那日他的确是处心积虑结交张子敬,但张子敬将自己的玉佩抵押予他却是意外收获,县吏贪财,他便告诉县吏,将佩变卖,不如将它归还主人,其主必将重金赎回,那县吏果然心动。
“张子敬见到了玉佩,必然知道我已落难,我又有恩于他,怎能见死不救。”
而后,便果真有人来狱中提审他,他刻意在他们面前提及刘春茗在凶案现场落下的络子,刘春茗若为自证清白,必将交代藏娇嫁祸事实,交代他究竟将玉娘藏于何处。
倘若刘春茗不肯承认私藏玉娘,只要秋菊的头被人找到,和柳清泉家中的尸体比对,便知死的并非玉娘,官府必将大肆寻找玉娘,届时刘春茗杀婢女,以尸易人,藏娇一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话说到这,柳清泉的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狡猾:“但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快,再晚一步,我就能兑现承诺,杀了那贱人,既然敢跟我玩心眼,那就谁都别想好过!杀了玉娘,你们定会来找我,我可没打算再跟你们回那种地方,再见,你们就安心在这待着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清泉知道他们迟早会意识到这是柳清泉布的局,只是没料到他们会来得这样快罢了,他很擅长留后手,从他们入门到现在,柳清泉说了这么多,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他以点燃火药作为威胁,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实则……在此之前,他便已点燃了火线。
顾衍之像是意识到什么,面色骤然一沉,温润的眼底蓦然闪过一抹狠戾:“玉卿,快走!”
“晚了!”柳清泉放肆大笑,那早已悄然点燃的引线,眼下,该燃到底了,那些火药就埋在各个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