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御见他眉头紧锁，开口问道：“怎么了？”

沈淮之一直想着秦阳说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说道：

“赵兄，原谅我今日不能多陪你了，这么多难民涌入京城，难免引起治安混乱，我明日得去找曹侍郎好好商议一下。”

好不容易应邀一次，他还要提前走，沈淮之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赵子御被临时出现的秦阳消磨了胃口，也没多纠缠。

秦阳吃完后，沈淮之提出要送他回去，以免王公子或是酒楼老板气不过报复。

天色不早了，赵子御和他们方向相反，只好拱手道别。

秦阳是个小孩子心性，吃饱了就高兴，这会在路上蹦蹦跳跳的，丝毫没想起刚才被人踹了一脚。

甚至还因为今日吃到了烧鸡沾沾自喜。

沈淮之见他没心没肺的，也就没有对逃难的事情过多询问，担心引起小孩子的伤心事。

只是路过医馆时，沈淮之帮他取了瓶药膏，嘱咐他要好好擦一擦伤口，临走还给他塞了些碎银子。

秦阳送走沈淮之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得，他不知要流浪多久才能碰上这么一个好心人。

就像同桌的赵公子那样，才是平常别人看到他的真实态度，不过问也不理睬。

晚上秦阳躺在破庙里的草席上，等别的乞丐睡下后，偷偷拿出药膏给自己抹了抹。

被硌到之后又想起沈淮之塞给他的碎银子，带着明天不用饿肚子的美好念头进入了梦乡。

沈淮之第二日没休沐，直接带着前日的疑问找到曹侍郎。

“大人，下官有一事不解。”

曹侍郎还是很看重这个年轻的状元，对他很是慈爱，见他有疑惑主动询问，很是高兴。

“淮之有事便说。”

“昨日淮之与好友在百味居遇上一个小乞丐，我听他说北边许多村子遭受战乱，不少难民都来京城乞讨，不知曹大人是不是知道此事。”

曹侍郎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沈淮之这样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也能体察民情，他开口说道：

“其实前几日我在长街也发现多了不少乞讨之人，这几年宁朝边境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是常事。”

“既然你来找我说这事，那可是想出了什么好对策？”

沈淮之沉吟片刻，说道：

“淮之不才，确有些想法。”

“战乱已经平息，今年开春又下了几场及时雨，是个好兆头，收成应能较往年好上不少。”

“只是如今难民数量激增，不如先安排各地官府建造收容所或者养济院，给当下无处可去的百姓们一个生存的地方。”

“朔北朔阳已成胡余领土，大多百姓无法返回家园，若引起骚乱，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曹侍郎听完沈淮之的话，点了点头，建造养济院事情他也有设想，只是还未正式上奏。

“淮之，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很不错的，只是如今朝中局势错综复杂，有些事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曹侍郎沉吟片刻，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

“你把这个想法写个折子出来，我去跟刘尚书商议一下，再决定是否要递给圣上。”

沈淮之听到曹侍郎的肯定十分欣喜，当下就回去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列出，交给曹侍郎。

做完这件事，他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神色放松地走出户部。

天色还早，他拐弯想去长街买些吃食，给秦阳带去。

以前不知道或许还不上心，如今看难民凄惨，秦阳又年幼，沈淮之总想做些什么帮帮他。

不想刚到点心斋门口，就碰上同样休憩的四皇子一同来买点心。

今日四皇子本是想派小厮来买些点心，然后进宫给皇后灵位前放一些的。

据说皇后在嫁入皇宫前，经常吃的就是长街点心斋的杏花酥。

但近日他在朝上总被太子挤兑，三哥又总变着法拉拢朝臣，三人明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波涛汹涌，甚是心累。

他决心出去走走，正好给母后买上些点心祭拜。

碰上沈淮之，是意想不到的事，二人有些日子未见，四皇子心里十分欣喜。

“看淮之的样子，刚从户部出来？”

“难得休沐还要去工作，真是勤快啊！今日馋这些甜食了？”

上次一同吃饭被四皇子发现爱吃甜食后，沈淮之就老被他笑话。

今日有正事，沈淮之直接无视他的打趣儿。

他正好想找个机会跟四皇子说一下今天的想法，顺便打探打探朝上风向。

毕竟与曹侍郎还不是很相熟，有些话没法直白问出口。

他兴致勃勃地向四皇子提起昨日和赵子御喝酒后遇到秦阳的事。

在沈淮之看来，四皇子和赵子御积怨不深，只是赵子御为人骄横了些，加以引导，这二人有缓和的余地。

所以偶尔赵子御往跟前凑，他也默认，希望二人能有所缓和。

但他没注意到四皇子听到赵子御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四皇子听完他说的，决定陪他一同去看看秦阳，顺便了解一下这批难民的情况。

他让小厮把点心送去宫里，跟着沈淮之来到城南的破庙。

秦阳昨日夜里心情好，没注意身上被那王公子踢的伤口，今日早晨别的乞丐都起来去乞讨时，他才发现那王公子给他踹的地方有些发紫，一动就疼。

一同乞讨的张伯看他年纪小又受了伤，答应给他尽量带个馒头。

秦阳心里过意不去，拿出一点碎银子给张伯，让他偷着买两张烧饼。

这样不管乞讨的结果如何，总能吃上点饭，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只说自己昨天讨到了一点点碎银子。

倒不是张伯不值得信，只是同在破庙的乞丐太多，拿出许多银子也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秦阳虽然年纪小，但乞讨时见的人多了，行事还是有些谨慎的。

张伯没作他想，迅速赶上了乞讨的人群，秦阳见他们离开，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沈淮之和四皇子来到这处破庙时，见到的就是秦阳趴在草堆上呼呼大睡的场景。

秦阳一只手捂着装着碎银子的内兜，另一只手在梦里时不时揉揉被踹疼的胸口。

他正做着又吃到昨日酒楼里那好吃的馒头的梦，口水慢慢流出来。

还没等他擦掉，鼻子又隐隐约约闻到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