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晚视线落在门槛上的暖炉上。

庄辰安的怒声由远及近愈来愈盛：“你这掌柜胡诌什么！本王只阿晚一个王妃，哪来的爱宠？”

掌柜被庄辰安骇人的气场吓得跪伏在地，声音颤抖：“是小人记错了，那是永宁殿下的宠姬。”

方落晚自嘲一笑。

分明两年前，庄辰安还无比憎恨她阿爹以皇室宗亲的权势逼压全县百姓闭嘴，瞒着阿娘豢养宠姬之事。

如今，他也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以后他会不会也同阿爹般，活在悔恨中一世呢？

方落晚没有深想下去，强压下眸底翻涌的酸楚，随手指了一件黑袍。

“既是永宁殿下替他宠姬定的，那我便不夺人所爱了。”

“就那件吧，麻烦掌柜替我包起来，送到安阳王府。”

说完方落晚便起身离开。

她是要死的人了。

区区罗衫而已，没什么好争的。

待去了阿娘那个世界，阿娘定会将世上最好的罗衫统统买来赠她。

方落晚发誓，不再为庄辰安让自己受一丝委屈。

庄辰安紧跟身后，慌乱解释：“阿晚，永宁殿下替宠姬定衣裳时，本王也在。恐是掌柜认错了人......”

方落晚垂下发涩的眸，淡淡打断了他：“殿下，我相信你。”

她实在不愿多听这样拙劣的解释了。

庄辰安如释重负展开笑颜，伸出晧臂扶她上了马车：“还是阿晚好，若换做平常女人，定然是要吵闹一番才肯罢休。”

她好吗？

分明是好骗。

所以才会在永宁殿下第一次提醒她时，信誓旦旦：“殿下不会负我。”

马车缓缓前行，在行驶到交巷时却与一辆马车相撞。

猝不及防中方落晚撞到了额头。

庄辰安盛怒之下掀开帘子，直冲那撞人的马车而去：“本王的车驾也敢拦，莫不是不要命......”

斥着斥着，声音蓦的戛然停止。

有风掀起车帘，方落晚转眸投去视线，瞳孔骤然震颤。

段盈盈正轻扯衣襟，将酥胸抖了出来。

方落晚还没反应，庄辰安已经来到她车马前：“阿晚，本王突然有急事要忙，你先回殿下府。”

说完，便一溜烟地钻进了段盈盈的马车。

好一句公务繁忙。

方落晚透着车帘见马车渐渐远去。

许久后。

马夫迟疑着问：“王妃，咱们回王府吗？”

方落晚平静地指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去前面看看吧，洞庭湖畔，风光不错。”

洞庭湖畔罕无人迹，却是方落晚同庄辰安曾经定情的地方。

他曾在这放飞了漫天的孔明灯，万数孔明灯升起，句句都是他写下的愿望——

“愿与阿晚岁岁年年。”

“愿儿女双全，恩爱白头。”

晚风轻轻拂过，吹散了当初的誓言，也吹散了那满心满意的少年。

方落晚将马车就停在离段盈盈车马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马车吱呀吱呀晃啊晃，里面的声音，就这么清醒地传进方落晚耳畔。

她看着，听着，从天光微亮到天色彻底黯淡。

一颗心跟着马车一阵又一阵地晃动，也跟着一寸寸地被撕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