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11栋回头看着他，那唇角仿佛裂到后脑勺，眼睛上蒙了一层红色的薄雾。

这看起来可不像一个正常人。

方弈在心中后悔自己没带点儿防身的武器，现在要是这个人突然发难，他也只能转身逃跑。

短短一瞬间，思绪在心中千回百转。

他的思维跳跃到了后悔大学没有好好跑校园跑，1km勉强满分的他不一定能跑得过这个疯子。

只能默默拉开一些距离。

他不理男人也不恼，两条腿倒腾得飞快，眨眼间就窜上了楼。

大门和今天白天来的时候又不太一样，他来的时候有些锈迹，但是现在分明是一个崭新的铁门，甚至换了新的防盗门。

方弈再三确认了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楼，不存在有另一家的门和这个房子一模一样的情况。

这一发现让他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这说明昨天晚上他真的是大难不死。

有没有后福？

难说。

方弈心里的恐惧还是发了芽，“先生，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儿，要不然咱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握着门把手，像是仔细摩挲着一块上好的皮子。

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铜把手。

一个把手有什么好摸的？

方弈恶寒，心道：这人精神不正常，要不还是顺着他赶紧结束算了。

但昨天开这个门就不太对劲，今天要是还开的话，会不会有东西找他算账？

漆黑一片的楼道只有顶上的声控灯亮着，绿色的光照在人的脸上，倒显得男人眼中的红色血丝越发明显。

血丝飞舞如同一条条红色的蛇在男人眼里不断的蔓延缠绕，最后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的整个眼球挡住。

方弈被这场面吓得一怔，定定神再看去，他的眼神还是那个样子，哪有什么红色的眼睛。

“如果没有问题，明天就签合同过户。”

这个话术方弈昨天听过一次，他想起昨天那位小姐的话，也没听到这栋房子有卖出去的消息，可能对方回去之后爽约了吧。

方弈掏钥匙的动作变得迅速，作为半个孤儿一样长大的他深知，钱就是命命就是钱。鬼不鬼的还是不被饿死更重要。

他只做了把钥匙插在门上，确保插到底自觉地走到了楼梯旁，“请。”

这种把现场交给他支配的感觉让客户感受到十分舒心，眉头展开了几分，略带戏谑地拧动了钥匙。

方弈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猜想打开之后会见到什么。

是破旧不堪久无人居的老房子？

还是装修精致，一眼就能看出其生活情调的新样式？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神不错地盯着那一道打开的黑色门缝。

以门口为界，光到此像被切割一般画了一条直线，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外面是幽冷清寂的楼道。

方弈又退了两步，一直到踩在倒数第二级楼梯上才停下。这番表现若放在其他时候，他已经被客户追着要投诉了，眼前的这个奇怪男人半点不在意，兴奋地将门一把拉开，伸手触摸门边的墙壁寻找灯源开关。

啪嗒——

灯光大亮。

房间内的陈设果然和昨晚如出一辙，只能听见客户一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对房间里的陈设熟悉得可怕，难掩兴奋地看向方弈，“今晚！你们现在能不能签合同！”

“现，现在？”方弈脸色惨白，他还没想好怎么提醒这人这地方邪门，怎么突然就定下来了？

“能不能！”他又重复了一遍。

方弈顾不得害怕了，满心都输即将到手的提成，“能！我现在联系总部和卖家，您现在方便跟我过去拟合同吗？”

男人恋恋不舍地拔下钥匙，“我什么时候能住进来？”

“办理过户后随时可以入住。”

离开春禾国际，方弈目送他打车离开，自己转身骑上小电驴长舒一口气，“今天是个好日子～”

就是那个告知义务还没来得及说，一会儿坐下谈的时候好好聊吧。

来的时候心情沉重，现在倒是了了一桩心事，这几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有着落了，还能有余钱给老太太发点儿奖金。

日子一下就有了盼头！

方弈光是幻想老太太拿到钱时，那副怀疑他做坏事又不敢问的小表情就忍不住笑，转头又思考起自己该给弟弟妹妹带些什么东西。

铃铃缺条裙子，耗子想要小摩托，还有没断奶的那两个也该吃点好东西。

工资奖金粗略一算就花得七七八八，哪儿还有他自己潇洒的结余。

看来请哥几个吃饭的计划还得往后延，但四年承了他们不少情，正式毕业之前怎么都得表个态。

还是搬出来太早，方弈想起这个月的房租就肉疼，不如不贪这个小便宜老老实实在宿舍待到毕业典礼。

宿舍那几位爷现在要么天南海北把妹旅游纸醉金迷，要么往桌子前边儿一猫带上耳机抓紧时间享受自由，也就只有他干这牛马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的工作。

离签约大厦还有两公里，方弈感觉到自己有些精力不济，为了不影响一会儿的签约，他咬牙奢侈一把，搜罗半天各种券叠加买了杯五块钱的咖啡。

他在这种非必需品上一向抠门。

拎着咖啡进楼，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面试入职就是在这里培训，里面值班的员工和他算得上脸熟。

“小方，不错啊，这刚入职没多长时间就啃下一个大单子！”

“记得请姐吃饭。”

“哎呦，你这个小伙子真是前途无量。”

“是啊，春禾那套房老徐来回跑了十几趟都没成，让你小子撞大运了。”

方弈看向最后说话的那人，“姐，您说的是哪套房子啊？”

“肯定是六号楼那个啊，又老又破，价格还高，谁买谁遭罪。”

“那什么，姐，我这客户是来看十一栋的。”十一栋刚出口，大厅里的声音瞬间消失，三秒不到只剩方弈一个人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