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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晋王宫的红墙绕着洛水蜿蜒,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子噙着铜铃,日头底下泛着经年累月的包浆。
宫里的路像蛛网般织开,青石板被来往的靴底磨得发亮,顺着主道往里走,最先撞见的便是中和殿的鎏金宝顶——那是晋王面见大臣的地方,九开间的殿宇架在三层白玉台基上,檐下的斗拱层层叠叠,像累起的云团,殿门两侧立着鎏金铜缸,缸沿被雨水浸得发绿,却仍能照见飞鸟掠过的影子。
过了中和殿,往西拐进抄手游廊,便是永清殿。这里是晋王的居所,没有中和殿那般气派,却透着股沉静的威严。
殿前的老松栽了有百年,枝桠斜斜探过飞檐,树下的青石棋盘被手磨得光滑,听说晋王常在这里与谋士对弈。后殿连着书房,窗纸总糊着新的,风一吹就簌簌响,像是藏着说不完的密语。
永清殿的东西两侧,便是妻妾们的住处,人称“东西六殿”。
东首最阔气的是霁月殿,晋王妃住在这里,殿顶铺着碧色琉璃瓦,阳光底下像落了满地的翡翠。
院里的莲池栽着并蒂莲,九曲桥跨在池上,栏杆雕着缠枝莲纹,夏天开满了睡莲,远远就能闻见清香。
往西数是宁安殿,陈夫人爱清静,院里种满了修竹,风过处沙沙作响,倒比别处多了几分雅意。再往西,便是曹夫人的昭信殿。
昭信殿在东西三殿里不算最奢华,却最是齐整。
六个院子像串珠般连在一起,听竹院是正殿,曹夫人的寝殿就在这里,院里的湘妃竹长得密,竹影投在窗上,倒像是谁在纸上挥毫。
东边的砚秋院住着大县主李瑶英,院里的石榴树总结得满枝都是,夏天红果坠在叶间,像挂了串小灯笼。
云栖院挨着砚秋院,是二郎君李承勖的住处,窗台上总摆着新研的墨锭,偶尔能听见他读书的声音。
云栖院往西是棠棣院,五郎君李承渥爱热闹,院里常能听见马嘶,西跨院拴着他的宝马,廊下挂着西域来的琉璃灯,夜里亮起来,能把满院的海棠照得发紫。
再往西便是枕月院,如今还空着,院里的井是甜水,石栏上长满了青苔。
最西头的苔痕院挨着杂役房,是下人们的住处,青石板缝里冒出的野草被踩得蔫蔫的,却总在墙角开出细碎的花。
宫的最深处是寿安殿,太夫人住在这里。殿宇不算大,却处处透着福寿安康的意头,檐角挂着长命锁形状的风铃,院里的老梅树盘根错节,冬天开花时香得能飘出半座宫。
后殿连着六局的办事房,尚宫局的女官们总抱着账簿来往,珠钗碰撞的脆响混着算盘声,倒成了寿安殿常有的背景音。
各殿之间由抄手游廊连着,廊柱上刷着朱漆,每隔几步就有个石凳,供人歇脚。
宫道旁种着玉兰、海棠、迎春,春末夏初时开得层层叠叠,花瓣落了满地,被来往的脚步碾成泥,却仍留着清幽幽的香。
墙头上爬着蔷薇,红的粉的缀在绿藤里,把各殿的界限糊得软软的,倒像是这宫里的日子,看似分明,实则牵牵绊绊,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线。
这都是柳玉娘听出过昭信殿办事的宫女说的,她岁数太小,又初来乍到,曹夫人是不会让她出门办事的,她只能听出过门的姐姐闲来无事时讲讲。
晨露还凝在听竹院的竹梢上时,柳玉娘人已经捧着铜盆站在曹夫人的寝殿外了,心却还在想入非非。
朱漆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淡淡的檀香,混着曹夫人惯用的蔷薇露香气,像把软乎乎的锦缎,轻轻裹住了她的鼻尖。
她踮起脚把铜盆放在廊下的汉白玉石台上,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盆沿,就听见屋里传来曹夫人温软的声音:“是玉娘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