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去，夜空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裴靖远迅速再拿出三支，点燃，升空。

依然如石沉大海。

楚千凌在一旁抱臂看着，嘴角噙着得逞的笑。

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九次响箭升空又熄灭，裴靖远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没有再等，直接抽出最后三支响箭点燃。

这是他和谢栖梧的秘密。

连续两次三联发响箭，代表形势已到万分紧急的地步，从前无论她在哪，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等这次，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楚千凌打了一个响指，“好喽，机会没了，乖乖做我的压寨相公吧。”

裴靖远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他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成线。

楚千凌撇了撇嘴，“不愿意？不死心？”

她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嘶鸣着奔来，她伸手将裴靖远拉上马，重新堵上他的嘴，用大氅将他兜头罩住：

“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你的谢栖梧到底会不会来救你。”

骏马飞驰，很快就追上了谢栖梧的队伍。

原来，楚千凌早派了一队人马，在前方拦路。

谢栖梧看见楚千凌，双目赤红，“楚千凌，你卑鄙！明明说好了放我们走，竟然设埋伏！”

“你以为凭那几支破响箭，就能留住我？”

另一匹马上的叶昭谦突然捂住胸口，满脸痛苦地低呼，“栖梧，我心口疼......”

说完虚弱地看向楚千凌，“请楚寨主说话算话，放我和公主离开，公主有孕在身，实在受不了此番折腾。”

谢栖梧轻抚小腹，宠溺地望着叶昭谦，看向楚千凌的眼神带着哀求：“如今我有孕在身，你放我们走！要处置就处置你带的人，我绝无二话！”

楚千凌吊儿郎当地靠在马背上，笑得玩味：“谢栖梧，我给过你机会了，可别后悔。”

“这样吧，两个男人，你选一个。”

谢栖梧没有半分犹豫，语气冷漠又急切：“我早选好了！楚千凌，放我走！”

“那这人，我可就随意处置咯。”

楚千凌刻意加重了“随意”二字。

“对！只要你不拦我，你就是玩死他，我都不管！”

谢栖梧怒吼着，看向一旁的叶昭谦，声音又软下来，“昭谦，忍忍，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

“乖，只要你没事，明日我们便大婚。”

楚千凌对着手下摆了摆手，谢栖梧立刻策马狂奔，马蹄扬起尘土，再未回头。

大氅下，裴靖远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笑得泪流满面。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爱”。

他在地狱边缘挣扎时，她在对另一个男人许诺终身，连他们的孩子都有了。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七岁那年，谢栖梧把他从野狗群里救出来的模样：

少女眉眼明亮，塞给他一个热包子和一把匕首。

“吃饱了，解决它们，我带你回家。”

后来春日宴，她把他护在怀里，对着一众世家贵女挑眉：“你们哪来的胆子，惦记本宫的人。”

可画面骤转，那个说过要爱他万年的女人，派发着喜饼，将叶昭谦拥入怀中。

所有的抵抗突然就失了力道，体内的热浪再次上涌，连楚千凌那张带着嘲讽的脸，都变得有些模糊。

裴靖远狠狠咬在手臂上，尖锐的疼痛让他找回一丝清明。

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楚千凌策马奔回楚家，刚下马，“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踹开。

一群黑衣人冲进来，为首的干练女子一拳砸晕了站在最前面的楚千凌。

裴靖远顺着微弱的火光望去，女人走近时，他才看清她绝美又凌厉的五官，莫名觉得熟悉。

“阿远，我是你未婚妻，你阿姐让我来接你回家。阿远？”

她的声音柔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远，你还好吗？”

“殿下，他身上的药若不及时解，会留下严重的余疾！”手下的声音带着急切。

裴靖远感觉一块冰凉的玉佩被塞进手心，身前的女人还在低哄：

“阿远，我是你儿时便定下的未婚妻。跟我走，回去我们便成婚，我是来救你的......”

体内的热浪快要将他融化，意识渐渐模糊，他本能地伸手抱住眼前的女人。

意识尚存最后一丝清明时，裴靖远在心里默念：谢栖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次醒来，裴靖远发现自己骑在马上，两侧的景物飞速后退。

萧凤音见她醒了，将一支响箭递到他面前：“阿远，点燃它，你就和这里的一切彻底断了干系。”

裴靖远怔怔地看着那支箭，在她鼓励的眼神中，轻轻点燃。

女人低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放心，你需要的东西都带好了。”

“有些东西我留给了谢栖梧，里面有所有她该知道的事。”

裴靖远想开口问，喉咙却疼得连呼吸都费力，只能轻轻点头。

他没看见，在他点燃响箭的刹那，两处火光冲天而起。

一处是楚家的老巢。

一处是他住了多年的靖心楼。

而谢栖梧之前为他安排、要送他去西燕的镖队，早已被这个女人截下，此后会彻底“不知所踪”。

萧凤音差人将他抱上马车，小心翼翼地调整他身下软垫，在他耳边轻哄：“好啦，我们回家了。”

裴靖远轻轻闭上眼，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谢栖梧，从此往后，你嫁人生子，你的荣华富贵，都与我裴靖远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