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白芷布下的禁制阴毒无比，不仅锁住了我的神力，还在不断蚕食我破损的神魂。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蜷缩在地面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千年前的一幕幕。

那时玄夜还是我最疼爱的弟弟，白芷是我心中唯一的白月光。

她一句“想看人间烟火”，便能为她燃尽九天星辰，只为博她一笑。

她一句“炼丹缺味药材”，便能独闯蛮荒之地，与上古凶兽搏斗数日，带回她想要的灵植。

当她说，她要炼制重塑神格的神丹，但缺少一味最关键的药引——红尘心时。

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去。”

我至今都记得，白芷当时眼中的感动。

她说：“凌风，我等你回来。待你功德圆满，我便嫁你为妻。”

原来，那所谓的感动是算计。

那所谓的承诺，是催我赴死的毒药。

真是可笑。

我，天界战神凌风，征战无数，平定魔界，剿灭妖皇，竟会栽在区区一个情字上。

神魂的痛楚越来越剧烈。

我知道，这是白芷的禁制在起作用。

她要的，不止是我的神骨。

她还要彻底摧毁我的意志，让我在七日后，变成一个只能任她宰割的药引。

我闭上眼，任由那痛楚席卷全身。

但他们不知道。

九十九世轮回，我尝遍的，不止是生老病死，爱恨别离。

我当过乞丐，也当过帝王。

我曾被人背叛，众叛亲离，也曾一呼百应，登临绝顶。

我见过最卑劣的人心，也见过最明亮的赤子之心。

那些经历，早已将我的神魂淬炼得坚不可摧。

如今这点痛苦，与轮回之苦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真正让我痛的，是心。

但现在，我的心，也已经在那扇门关上的瞬间，死了。

丹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缕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

白芷端着一碗汤羹，缓步走到我面前。

“这是凝神汤，对你的神魂有好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平淡，不容置喙。

“喝了吧，养好精神，才能取出最完整的神骨。”

我没有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似乎有些不耐。

“凌风，你别耍脾气。事已至此，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你我相识万年，我不想最后闹得太难看。”

我终于抬起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白芷，你不好奇吗？”

“什么？”

她蹙眉。

“我在凡间，都经历了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凡人的七情六欲，不过尔尔。我没兴趣知道。”

“是吗？”我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你又怎知，我凝练出的红尘心，只有七情六欲？”

白芷的脸色微变。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她手中的那碗凝神汤。

“汤里，加了蚀魂散吧。”

“剂量不大，但七天喝下去，足以让我的神魂彻底沉寂。”

白芷脸色大变，手一抖，汤碗险些摔落在地。

“你......你怎么会知道？”

蚀魂散是她丹房秘药，无色无味，除了她，天界无人知晓。

我笑得更厉害了。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白芷，你这盘棋，下得很好。”

“但你有没有想过，棋子，也是会反抗的。”

白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狠厉取代。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她一把捏住我的下颚，强行将那碗凝神汤往我嘴里灌。

药液滑入喉咙，带着一丝血腥的甜。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将一整碗汤都灌了下去。

看着我如此顺从，白芷松了口气，眼中的狠厉也淡去几分，重新化为那种悲悯的伪装。

“凌风，这样才对。”

“安静地接受你的命运，这是你最后的体面。”

她说完，转身离去，再次将我关入黑暗。

我躺在地上，感受着蚀魂散的药力在体内化开。

确实是好东西。

可惜，她不知道。

我在第九十九世，曾是一名毒师。

以身试毒，是我的家常便饭。

这点蚀魂散，对我来说，不过是开胃小菜。

她更不知道，人族虽弱，却自强不息，钻研顽强。

她引以为傲的丹术，在人界大能看来，不过寻常。

固步自封，必然作茧自缚。

我缓缓闭上眼，神识沉入体内。

那颗被玄夜夺走的红尘心，虽然离体，但与我之间，仍有一丝微弱的联系。

那是九十九世轮回刻下的灵魂烙印，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斩断的。

而此刻，我正通过这丝联系，悄无声息地，窥探着我那位好弟弟的身体。

玄夜，你拿了我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