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没有丝毫掩饰。

张静当着我的面，在手机上订了两张去三亚的机票。

肖峰就在她旁边，头靠着她的头，指着手机屏幕。

“就这家酒店，海景房，带私人泳池。”

“太贵了吧？”

张静有些犹豫。

“贵什么？我们是去享受生活的，不是去受罪的。”

肖峰的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钱，就当是那个废物，给你这么多年的补偿了。”

张静笑了。

她没有看我，一眼都没有。

他们开始收拾行李。

把新买的，我从未见过的漂亮衣服，一件件塞进行李箱。

那些衣服，一定很贵。

是用我卖掉父母房子的钱买的。

我的救命钱。

我看着他们，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漠。

下午，他们准备出门。

肖峰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张静换上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化了精致的妆。

她走到我床边，最后一次俯下身看我。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残忍的微笑。

“顾岩，我要走了。”

“去三亚。医生说那边的气候，适合疗养。”

她编造着最后的谎言，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愧疚。

“家里的东西，我都留给你。”

“冰箱里有吃的，够你吃两天。”

“两天后，社区的义工会过来。”

“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直起身，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她和肖峰一起，走出了卧室。

我听到大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关上。

“咔哒。”

是钥匙上锁的声音。

他们反锁了门。

他们要把我，活活困死在这里。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剥落的墙皮。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挪动我的右手。

一厘米，又一厘米。

终于，我碰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我把它拨到床下。

然后，我转动我的脖子，用牙齿，咬住了床单的一角。

我开始用力。

用我这五年来，积攒的所有力量。

我的身体，被一点点地，从床上拖拽下来。

“砰！”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剧痛传来，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没有停下。

我用手肘支撑着地面，艰难地向着轮椅的方向爬行。

每一次移动，都牵动全身，剧痛钻心。

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但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阳台。

去那个康复牵引架下。

张静，肖峰。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

这只是开始。

我终于爬到了轮椅边。

我用尽全力，将上半身撑起来，摔进轮椅的座位里。

然后，我用唯一能动的手，艰难地转动轮毂。

轮椅发出“吱嘎”的声响，朝着阳台移动。

阳光从阳台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我的脸上。

我看到了那个金属的牵引架。

那是张静为了让我做上肢力量恢复，特意安装的。

她每天都会逼着我，把手搭在那个冰冷的横杆上。

她说：“顾岩，用力！你想站起来，就要自己用力！”

我看着那个横杆，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张静，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我伸出那只稍微有些知觉的右手，死死抓住了牵引架的立柱。

然后，在剧烈的喘息中，我用尽毕生力气，撑起了我的身体。

左臂的肌肉猛然绷紧，一道从未有过的痉挛感从指尖窜上大脑。

那根五年没有动弹过的食指，以一种诡异的幅度，猛地抽动了一下。

“啪。”

一声轻微的，骨节复位的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