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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母后的眼线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身旁那微微颤抖的素白身影,心中一片冰寒。
争储之路,此刻才真正开始!
这是争储之路,更是争命之路!
这文华殿的观政席,就是下一个不见血的战场!
东宫,吕氏寝殿。
浓重的檀香也掩盖不住空气里弥漫的焦躁。
吕氏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心腹老太监王德在身边。
她脸上那层哀婉的面具早已撕下,只剩下冰冷和算计。
“娘娘,陛下此举......实在出人意料啊。”
王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忧虑:
“那吴王经此一事,锋芒毕露,又得陛下亲口嘉许入文华殿观政,只怕......羽翼渐丰,再难遏制。”
“哼!”
吕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指尖捻着一串冰凉的翡翠佛珠,眼神阴鸷:
“他以为抄了个张家,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就能一步登天了?做梦!文华殿那地方,是那么好待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一句话,一个眼神,行差踏错半步,就是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光芒:
“陛下让他观政,是让他学,也是让他‘显’!显什么?显他的无知,显他的狂妄,显他的......不堪大任!他越是跳得高,摔得就越惨!”
“娘娘的意思是......”
“他不是刚开府不久,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手吗?陛下让他观政,日夜辛劳,身边没个体己人照顾起居怎么行?”
吕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本宫身为他的‘母妃’,自然要替他着想。王德,去,把赵瑞和玲儿叫来。”
不多时,一个年约三十许、面容白净无须、眼神却透着精明干练的太监,和一个约莫十七八岁、容貌清秀、举止温婉沉静的宫女,悄无声息地跪在了吕氏面前。
“赵瑞。”
吕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钉在太监身上,“你在尚膳监当差多年,手脚麻利,心思也细。吴王开府,身边缺个打理膳食、管束下人的总管太监。本宫把你拨过去,好生伺候着,吴王年轻气盛,抄家办案熬坏了身子,饮食起居上,务必精心,明白吗?”
“奴才叩谢娘娘恩典!奴才定当肝脑涂地,伺候好吴王殿下!”
赵瑞磕头如捣蒜,声音恭谨,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心领神会的精光。
“玲儿。”
吕氏的目光转向宫女,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寒意,“你性子最是沉稳,针线也好。吴王府新立,内务琐碎,王妃又尚未册立,你去,贴身伺候吴王起居,浆洗缝补,端茶递水,务必让殿下舒心。殿下在文华殿观政劳心,回府后,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懂得分寸的人。”
“奴婢遵命!定当尽心竭力,侍奉殿下!”玲儿的声音轻柔,伏下身去,姿态谦卑柔顺,如同一株无害的菟丝花。
吕氏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手边微凉的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却字字如刀:“你们记住,去了吴王府,你们就是殿下的人了。要忠心,更要‘懂事’。殿下每日见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心情如何,喜欢什么,烦忧什么......做下人的,得替主子分忧,也得知晓主子的心思,才好伺候周全。本宫在宫里,也惦记着熥儿,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记得常递个话儿回来,免得本宫挂心。懂了吗?”
“奴才(奴婢)明白!定不负娘娘所托!”
赵瑞和玲儿同时叩首,声音重叠在一起,在这寂静的殿宇内,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顺从。
吕氏挥了挥手,两人无声退下。
寝殿内只剩下檀香袅袅。
吕氏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用力,那串冰凉的翡翠佛珠,几乎要被她捻碎。
朱允熥,本宫倒要看看,你身边埋下这两颗钉子,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文华殿的刀光剑影,再加上这温柔乡里的暗箭,本宫为你准备的这份“厚礼”,你可要好生“消受”!
吴王府邸,虽是新赐不久,规制却也不小。
只是此刻府中人员稀落,略显空旷寂寥,残留着几分匆忙开府的生涩气息。
朱允熥刚送走了一拨前来“道贺”实则试探的宗室远亲,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文华殿的第一日观政,看似只是旁听,实则步步惊心。
每一个议题,每一道目光,都暗藏机锋。
他需要学习,更需要判断,判断哪些是陷阱,哪些是机会。
精神高度紧绷,比昨夜抄家更耗心神。
“殿下,东宫吕娘娘体恤殿下辛劳,特遣了人来伺候殿下起居。”
王府长史恭敬地引着两人来到正厅。
朱允熥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眼前两人身上。
太监赵瑞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满恰到好处的、带着谄媚又不失恭敬的笑容,利落地打千儿行礼:
“奴才赵瑞,奉吕娘娘懿旨,特来伺候吴王殿下!奴才在尚膳监当差多年,略通些调理膳食、管束下人的门道,往后殿下但有所需,奴才万死不辞!”
他语速快而清晰,透着精明干练,眼神却像滑溜的泥鳅,在朱允熥脸上飞快地扫过,带着评估和试探。
宫女玲儿则紧随其后,盈盈下拜,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舒适的柔顺美感:
“奴婢玲儿,拜见殿下。娘娘念殿下身边无人细致照料,特遣奴婢前来,侍奉殿下日常起居,浆洗缝补,端茶递水,请殿下吩咐。”
她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头微微低着,露出一段白皙柔美的脖颈,姿态温婉得无可挑剔。
来了!
朱允熥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的“感激”笑容:
“有劳母妃挂念了。本王初开府邸,诸事繁杂,身边确实缺些得力人手。赵瑞、玲儿,是吧?既是母妃一番心意,你们便留下吧。”
“谢殿下恩典!”两人再次行礼。
“赵瑞,”
朱允熥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他,“府里刚立,规矩还未齐全,下人惫懒处不少。你既擅长管束,这内务总管一职,便先担起来。一应采买、膳食、仆役调度,由你经手。本王要的是清净、稳妥,莫要出什么纰漏,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