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如今还肯对我尽忠的心腹救上来的。

我整整高烧昏迷三天，再次睁眼时，

江叔眼眶通红。

“您腰椎受损严重加上肺部感染......医生说，若是当时再晚送来半小时，恐怕就......”

他没忍心说下去，但我懂。

我想动一动，但稍微一挣扎，钻心的剧痛就从腰部蔓延至全身。

“备车......”

我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开口。

“我不待在这里......送我去城南疗养院，那里有父亲留下的医疗队。”

这是霍砚手下的私立医院，待在这里，无异于待在霍砚的眼皮子底下。

可平日里对我唯命是从的几个人，此刻却谁也没动。

江叔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大小姐，走不了了。”

“霍砚的人把医院围住了，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您和白小姐的安全。”

“实际上，我们几个人也是拼了命才守在病房门口，没让他的人彻底接管这里。”

我心头一凉，彻底失语。

“他在哪？”我问。

江叔沉默地拿出一个平板电脑。

是隔壁特护病房的实时监控。

屏幕里，霍砚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粥，动作温柔。

而白若薇脸色苍白地靠在他怀里，眼角还挂着泪珠，楚楚可怜。

“霍哥哥，我好怕......姐姐当时的眼神好凶，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既然姐姐这么容不下我，那能不能......让姐姐永远消失？”

霍砚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着几分迟疑。

“薇薇，她毕竟是我......”

没等他说完，白若薇忽然激动地绞住他的衣袖：

“霍哥哥，我这次可是差点就没命了啊！”

霍砚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紧抿唇瓣。

他吹凉了碗里的粥喂给林瓷，过了好久才开口。

“行，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黎家的天，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只要她听话，我可以保她继续做黎家大小姐。”

“但如果她不听话，非要针对你......”

手中的平板滑落在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任由眼泪顺着眼尾滑落。

挺怪的，刚才那么疼的时候，我都没哭。

泪眼朦胧中，屏幕里那个男人逐渐变得模糊扭曲。

取而代之的，是记忆深处那个满身是血、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少年。

那时候，我跟霍砚还是十六岁，不知天高地厚误闯了对家的地盘。

霍砚被人打断了两根肋骨，满脸是血，却还能死死护着怀里的我。

哪怕被人拿枪指着头，也绝不肯供出我是黎家大小姐的身份。

我也能咬着牙，忍着剧痛在那群亡命徒面前装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哑巴女佣。

我还记得霍砚当时用他单薄的身躯挡住我，跟我说：

“绯绯，别怕。”

“哪怕我这条命丢在这儿，也一定会把你平安送回家的。”

我生命的前二十多年，在他的誓言编织的茧房里，过得太安稳。

而现在，他亲手撕碎了这个茧。

但霍砚也不知道一件事。

那晚有人放水，让我们从那里逃出来时。

我见过那个掌控生杀大权的人。

那时候，他隔着缭绕的烟雾，似笑非笑地看了霍砚一眼，

然后低头在我耳边留下了一句谶语：

“小公主，记住了，狗是因为没吃饱才忠诚。”

“等他尝到了血腥味，也是会反过来咬断主人喉咙的。”

“我不杀你们，因为这出戏才刚开场。”

“等真到了你被咬得遍体鳞伤那天，带上你的狠劲来找我。”

猛地惊醒，我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腰椎受损毫无知觉的腿，无奈地笑了下。

那个疯子，竟然真的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