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他没让我答题。

而是带我去了地下一层的手术室。

不是平时那间，是更深处的一间，密封门，负压系统，墙上挂满了各种......活体标本。

会蠕动的内脏，在培养液里搏动的心脏。

还有一排排泡在福尔马林里睁着眼睛的头颅。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怕了？”他站在操作台前，背对着我，“医学生不该怕这些。”

“这、这不符合伦理......”

“在这里，”他转身，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一团神经网络状的东西。

“我就是伦理。”

罐子里的东西，突然贴到玻璃内壁，像在“看”我。

我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执念核心’。”他轻声说。

“古堡瘟疫的源头。它会读取人的恐惧，具象化成疾病——你以为那些怪物是怎么来的？”

我猛地看向他。

“你是说......”

“当年，我想手术切除它。”

他放下罐子，走到我面前，白大褂的下摆轻轻擦过我的小腿，“手术很成功。”

“然后呢？”

“然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疲惫”这种情绪。

“它长回来了。在我脑子里。”

我呼吸一滞。

“所以......你杀不死它？”

“我杀不死‘恐惧’本身。”他重新戴上眼镜，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到残酷的沈医生。

“就像你治不好‘死亡’。”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队友们还在热烈讨论逃跑细节，我却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他说的那句话。

“它长回来了。在我脑子里。”

如果BOSS自己，也是这个副本的囚徒。

那我们逃出去，有意义吗？

第六天，题量骤增。

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灵异医学版）》换成了《古堡瘟疫临床病例全集》，厚得像砖头。

我做到手指抽筋，沈锡楠就坐在对面看书——一本旧得掉渣的手术日志，封皮上写着他的名字，和一行小字：

“First，donoharm.”（首先，不伤害。）

医学生誓言。

我眼眶莫名一酸。

“沈医生，”我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当年......为什么选择当医生？”

翻书的手停住了。

很久，他才说：“为了救人。”

然后他极轻地补充了一句：“也曾为了......留住某个总是离开的人。”

“那现在呢？”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脸上，像在审视又像是看远方。

“现在，”他说，“我在找答案。”

“什么答案？”

“让这一切结束的答案。”

他没再解释，只是把习题册翻到最后一页，点了点空白处：“明天，最后一题。”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七天，我答完一道关于“诅咒传播R0值计算”的题目后，沈锡楠没有立刻批改。

他站在窗前，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有点......落寞？

“季理念。”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像怕惊扰什么。

“嗯？”我捏着笔，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如果你明知一场手术注定失败，你还会拿起手术刀吗？”

我怔住。

这不是题目，甚至不像一个“问题”，它更像一声压抑太久的自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如果我是医生......我会想，至少让病人知道，有人陪他面对。”

他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很深，很静。

“即使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

“即使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有些陪伴......本身也是治疗的一部分，不是吗？”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都开始恍惚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是一种近乎疲惫的温和。

“你果然不一样。”

他走过来，停在我桌前，伸手抽走我指间的笔。

“明天，最后一题。”

“沈医生。”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他。

“你......”我喉咙发干，“你找到那个‘让一切结束的答案’了吗？”

他没有回答。

只是抬手，轻轻拂开我耳边一缕散落的头发。

“睡吧。”他说，“明天......你会知道的。”

“......晚安，季理念。”

我低头看习题册，发现最后一页的角落里有行小字，墨迹很新：

“医生治得了所有人，除了他自己。”

笔迹，是他的。

我猛地抬头，沈锡楠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色吞没了古堡，队友们悄声摸进房间，兴奋地压低声音：“季姐！路线清了！今晚就能走！”

我却盯着那支红笔，浑身发冷。

最后一题。

他要问什么？

而我的答案，会不会决定这座古堡，乃至他本人的......“生死”？

第八天，距离副本结束10小时。

我没有跟队友走。

而是坐在沈锡楠的办公室里，等。

等最后一题。

等一个，连题目本身都可能致命的——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