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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老工程师的往事
陈雷坐在那里,双手撑住膝盖,两眼盯着老工程师,时而皱起眉头,时而点头,仿佛很感动。
老工程师想起了别人说的:“这几天,陈雷测量当中出的事故少。”又看看陈雷那通红而俊秀的脸膛,粗黑的眉毛,聪慧的眼睛,喜悦涌上心头。他想:“这孩子倒还聪明,只要走上正路就好了。”他无意问转过脸去,看见桌子上丢弃着谁撕碎的很多纸片,其中有巴掌大的一
片纸,像是谁用来擦过桌子的。纸片上有“你的妈妈”等字样。老工程师把眼镜戴上,拿起纸片一看,就认出这是他女儿的字迹。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牛闭住眼睛,脸上筋肉松弛,布满全脸的皱纹,格外分明。
过了很久,他问:“常给你妈写信?”
陈雷说:“写......写!工作实在太忙......”
老工程师说:“!你可怜的妈妈总以为她是为了你才活在这世界上的,百般溺爱你。这就是她的不幸之处!这也就是我永远要责备自己的地方!唉!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
陈雷弯下腰,把脸埋在雨手里,黑鸟鸟的头发披下来。
老工程师说:“你天天看到刘班长,我敢武断地说,你并没有注意他。孩子!有一天你会懂得,你能和这样的人一道生活,是你一生难忘的大事情。自然,你对我说的这些话,都不感兴趣,因为你把这工地,并不当做你自己的家,你并没有把这里的工作当作你自己的切身事业。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为你们青年人而建设的。我一看见梁素芬那女孩子,就不由得想起你;一想起你,我就心里绞痛!”
他还想向陈雷叙说一件已轻多次叙说过的事情,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他清楚地记得,当陈雷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怕女儿难过,背着她,第一次跟陈雷回忆和讲述这件事:老工程师张令明的老伴儿去世早,只留下一个孤单单的女儿!他在工学院教书的时候,有个助手叫常思俊,是贫苦而又好学的青年。老工程师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不久就结了婚。后来,老工程师看到常思俊作助教糊口也困难,便把他介绍到铁路工程部门。常思俊苦熬苦受了九年,还是个工务员,连个工程师的边儿也没沾上。每月挣的薪水不够养活老婆孩子。幅不单行哪!后来常思俊得了肺病,老工程师在五六个工程界的朋友协助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常思俊送进协和医院。唉!医药无效,病势一天止一天币,一直到老工程师把心爱的书籍卖完,也没救活这个天昚很高的青年!他给老工程师、他的妻子、幼小的儿子和旧世界留的最后一句话是:“将来不要叫陈雷学什么工程技术,中国不需要这些......”唉!不论什么时候,老工程师张令明和他的女儿,一想起这句话,一想起常思俊临死时光的模样,就忍不住热泪直淌!
院子里有人喊:“张总工程师!哎,到那里去了?有要紧事!”
老工程师听见有人喊叫,连忙擦去脸上的眼泪。
陈雷看见他外祖父眼圈发红,弄不清他老人家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又搓手,又理头发。过了好一阵,才说:“爷爷!我不会辜负你和妈妈的希望,也不会辜负祖国和人民对我的期待,我胸膛里有着奔腾的鲜血!我——”
老工程师站起来,说:“算了!算了!我只告诉你,无论如何要争一口气,不要毁了自己,不要使你可怜的妈妈难过,也不要使你这黄土拥到脖子上的外阻父没脸见人!”
挤在房子门口的工人们喊:“他带头和几个工人睹博,闹得四邻不安。我们制止他,他就捞起铁敏要和我们拼命。这种人还有脸说他是工人!”
那个被小刘拉进来的人,对工人们作出一付极下流的样子,说:“要嘴吃饭,要脸扯蛋哩!”
我把雨衣摔到床上,脸色黑风风的,问:“你想利用我们困难的时候惹事生非?你认为这是好时机?”
“嘿!你是什么人?大约是班长。本人作自我介绍:我是伟大的工人阶级的一分子,正要找你算胀。医生是个官僚,我说我发烧,叫他开个病假条,好去领工资,他不干。吼,我很文明,不喜欢动刀子,只要你这个官僚主义班长给我评评理:既然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我叫他开病假条,他就得服从领导呀!”
门兴抢前一步,说:“你这个不知道羞耻的废物,真有本领跟我们较量?”声晋低得几乎听不清。真想一巴掌揍死这流氓,可是他压住了冲动的感情。这被压抑的感情,在胸膛里猛烈地冲击,使他呼吸急促。那人看着我凶猛的脸色,心里发慌,又听见工人们喊:“把这流氓送到政府去!”就贼头贼脑溜出去,还边走边喊:“今天饶了你们,选个好日子再来拜访!”
“快走!”我手一招,要几个干部跟他去工地,可是脚还没迈出门坎,就和他的老婆李玉英撞了个面对面。
李玉英坐在门坎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着说:“我啊!咱们......咱们的三个孩子让山水围住啦!”
我仿佛被谁狠狠地推了一把,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步,背靠住了墙。他眼睛发痴,耳朵里嗡嗡地响,什么也听不见。嘴唇动着想要说话,可是没有声音。
李玉英哭得像个泪人。她埋怨我:“你呀,还不是你叫我当这名家属主任,才找了这份难过?班组下命令叫家属们搬家,我泥里来水里去四处张罗,女人叫,孩子哭,要他们搬家该多难啊!我忙了大牛天,还没问到家里,咱们住的棚子就叫水围住了!”
我脸色铁青。他喊:“你还有脸哭!”手扶门框,
胳膊抖动。有时候眼睛微微闭一下。头上汗像瓢泼。
李玉英说:“孩子们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扭头就走,跌了一跤,爬起来又走。
老工程师赶上去,一把拉住她说:“我挑着千斤担子,你得体谅他啊!我知道,你们的棚子离这边江岸不远,按现在的洪水情况看,天概,孩子们不会有危险!马上派人去看看。不怕,有我!”他一转头,正迎着技术员梁素芬那严肃而明亮的眼睛。